她抿着嘴。无比认真地盯着他。
百里风间脸上平静得像是一张纸。无论风怎么吹也皱不起一点涟漪。他这样面无表情。就说明他在恼怒。
他性情中天生的自负。鲜少能接受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这种他已经下了决心无比肯定的事情。
他失笑。夜色中衬得他的神情凉薄。似在理所当然得反驳一件荒谬的事情:“那你就快些适应吧。以后你和小函在云覃峰上。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景澈的目光里头原本灼烈着的都是期待。乍一看如同铁壁铜墙牢不可破。实则只是一道一个幌子。脆弱得哪怕只需一句话。就轰然倒坍。碎成一地。
“师父。”
“嗯。”眉峰一挑。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你就要带回云覃峰。她装可怜博取你同情你知道不知道。她想杀了我你知不知道。不过就是张一样的脸。师父你就着了魔。”
百里风间怔了怔神。他原本以为小徒弟不知道虞溪之事。却沒想到她心中是了然的。他莫名有些微的心虚。焦距模糊出去。视线里是一团团光。一大片黑暗。
“是。就是因为长了一样的脸。我不会在乎她究竟是什么人。”百里风间扯唇带笑。理所当然。他转身欲走。满不在乎的模样下。实则被景澈的话扰得顿时心绪纷杂。不想再辩下去。只觉得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他根本來不及深思为何小徒弟会对若小函有着这么大的偏见。
“师父你别走。”景澈有些慌。顾不上什么便急急拉住百里风间的手。
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便想缩回來。却已经那个被柔软而温暖的小手不肯罢休地攥在手心。触感极其微妙。
“阿澈啊。”他不笑了。唤她的时候却难改温柔口气。盛满了几个春秋的和风。还夹了几分氤氲醉意。仿佛能簇开一个遍野的花香。可他顿了顿说出的下一句。只让人心中酸楚:“这里不是云覃峰。你能不能别胡闹。”
“我胡闹。你倒是说。我什么时候胡闹了。”她决然目光垂在他手心。言辞步步咬紧。
百里风间嗤笑。微微俯身。阴影拢在她半个身子上。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是咄咄逼人:“在息雁坡的时候。不听我劝一定要进入坟地。引得**神玺爆发害千之岭结界几近破碎闯下弥天大祸的人是不是你。最后不告而别执意要來苗疆被阿邺骗又差点被烧死的人是不是你。”
“是。都是我沒错。可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自以为是。自认为要替我安排好一切。却什么缘由都不告诉我造成的。我不是你的傀儡。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从來问都不问就要驳斥我。”
笑凝固在嘴角。不自然得僵硬着。他愣是沒有把手抽回出來。
是啊。他似乎从來都习惯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替她考虑。他并不是不知道她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像一只难以控制的野马。但是他却自负地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好她。替她铺平道路。让她活在自己羽翼的保护之下。
可是她是性子是如此激烈而骄傲。两个人就像是对峙多年的一头狮子和一只苍蝇。无论一方有如何绝对性的实力。课就是谁也压不倒谁。谁也弄不死谁。僵持且纠缠着。
“罢了……”他叹了口气。“过往我也有错。但若小函。我一定会带回去。”
他抽手欲走。无比倦怠。
像是所有力气都在前面爆发完了。景澈已经成了一个被抽空的壳子。不挣扎地看着他离开。
百里风间越走越远。影子越拉越长。摇摇晃晃。
似乎一阵风起。浩浩荡荡地从百里风间掀起的衣袍角落掠到景澈鼓动的长发上。宫墙那么长。笔直地延伸到黑暗之中。
景澈疯了魔似的。突然抬腿向前跑去。
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她紧紧从后面抱住他。他后背一僵。眼前的宫灯模模糊糊。像是错觉。
又寒冷又热烈。又温和又辛辣。
“师父。你就从來就沒有正视过我。你只当我还是初见时的那个小孩。可是你有沒有想过。你又带回一个女人回云覃峰。我会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女人啊。。”
她浓烈而放肆的哭腔。包裹着每一个字。一声声落在他心底。
他听得清明。字里行间夹杂的意思更是沒有错会。
“……真是。荒唐……”
他顿了很久才开口。声音飘渺得一说出來。就被打散在咸湿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