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的船才抵岸,宋江又来报第二个“发现”:那是刚才杀严麻子灭口的“兄弟盟”弟子熊希的生平资料,还有他友好关系的分析。
这些资料当然都很有用。
唐奥运正是要靠它来找出还有些什么人是效忠于柴少云的,他要一一除去这些“兄弟盟”里的敌人。
他觉得十分满意。
当然他并不把这种“满意”表达出来。
一旦“满意”了,别人日后就会知道用什么方法来讨好他,同时,也会骄傲起来,觉得自己已做得够好了,只要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很可能跟着就想“取而代之”了。
所以他沉住气、扳着脸、瞪着眼、皱着眉只问:“你应该先去查一个人。”
“地道的创造者?”宋江即答,“我已着人调查了。”
虽然柴少云这一次逃命包括了“川中袍哥会”、“老字号王家”等势力的绝活儿,但机关隧道,主要还是成为他逃生的关键。
要是可以把这地道的创造者找出来,自然就会知道通道的出口、柴少云的下落了。
“这地道的创造者,名叫鲁天机,曾是‘兄弟盟’十二堂主之一。在五年前,鲁天机离开‘兄弟盟’后,成为盗墓军阀孙殿英的手下,专门为其寻墓盗墓,后似跟孙殿英手下最掌实权的谭温江不和,据说已给山东张树元的人网罗了过去,近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宋江报告到这里,顿了一顿,接道,“我还会派人追查,是谁招揽鲁天机入张树元那一脉的,也会查个究竟,鲁天机到底人在哪里,是死是活,跟柴少云还有没有来往?”
唐奥运一面负手往亚细亚大楼行去,一面沉吟着问了一句:“鲁天机有没有亲人?
宋江答:“有。”
唐奥运问:“什么亲人?”
宋江道:“他父亲早殁,还有老母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唐奥运道:“他没娶妻吗?”
宋江道:“他一向都跟人说,入得了江湖,就像出家一样,越少牵挂越好。他这人看起来十分单薄。”
唐奥运道:“再怎么单薄,他还是有家人的,有家人就好办了。”
宋江肃然道:“是。”
他一直佩服这个向来栽培他的人,因为从这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谈,都可以学得许多他还未能把握娴熟的事物。
唐奥运眼见亚细亚大楼在望,他忽止了步,仰首负手,望向楼上飞檐,悠然问:“鲁天机在江湖上外号是什么?”
宋江马上就回答了:“早年江湖中人称之为:‘搬山道人’。”
唐奥运点点头。
听到宋江的报告,他内心里也受到冲击。
冲击力是来自他手上有宋江这样的人物。
这等新秀,只要假以时机、时日、时势,很容易便会超越自己,甚至万一不慎,要取代自己,也在所不难。
但就是要有这样的部属,自己的势力才能壮大,组织才有前途,他还没有想到的事,部下替他想到了;他仍没做到的事,手下替他做到了。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属下。
只可惜有用的人才往往也是危险的人才。
唐奥运见宋江如此心细精明,对要追查的人之身世履历和相关事物,调查得如此巨细无遗,他心里高兴,庆得人手,但也暗里警惕,戒心大起。饶是在此际遽变万端,需要他集中精神一一应付之际,这意念依然如电光火石,白驹过隙,一闪而过,而又一再隐现,迂回下去:内奸比外敌更可怕!家贼比强盗更难防!
“振新堂”的总堂主郭山龙是怎么给干掉的?那是因为他误信了郭山凤,以为那是他一早派出去的“卧底”,予以重任,不再提防,没想到却着了柴少云的“反卧底”,使郭山龙一败涂地、惨死当堂;而今田飞和郭雪虽在力撑大局,但“振新堂”盛名气势,可谓已远不如四年前了。
皖系大将军靳云鹏是怎么死的?那是因为他相信毛丰源会为他所用,以致反而惨死在毛丰源的“倒戈一击”之下!如此说来,他也算是死在一个“卧底”的手里;如果他不信任毛丰源会为他去演一出行刺柴老的戏,便断不会对毛丰源不加设防。
“斧头帮”何以衰败?大雷神智渐失是一个主因,但重大的原由可能是:大雷后来太信任新加盟的六堂主丁棍。这丁棍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谁也不清楚。但自从他当政坐大之后,“斧头帮”被搞得鸡犬不宁,内哄频生,也是因为“自己人”而累了大局、大势、大好前程!
至于眼前的柴少云,为何遭致惨败,生死未卜?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信任了自己!
卧底!
这是最可怕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