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初听也觉心静意宁。
但他马上警觉。
他一向警觉性都很强。
他是敌人,敌人的一切,都不可信,敌人的好意,一定要防,哪怕只是普通的读书声!
他立即不听。
不闻。
他也即时回复了他的烦恶、冷酷,还有凛然的杀性。
等毛丰源来了之后,两人对话,那白衣青年兀自读他的书。
读书声仍幽幽宁宁。
毛丰源很享受这种韵律。
这使他可以暂压心头怒火。
唐奥运极拒抗这种读书声。
不过这提醒了他:无论怎样,都不宜在此时此境动手。
这是大街。
这是国民政府办公厅的地盘。
这儿还有个使暗器的高手守着,只要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准还有些什么国民党的狗腿子也一哄而上。他犯不着蹚这浑水。
他记得干爹跟他说过:“这段时候,湖北湖南,已有几处叛民造反,而上海滩内新党密谋,旧党伙结,外戚勾通,嫉窥妒伺我手上的权势,故不宜与柴老、龙太爷、雷诺这些人结怨,暂且相安无事,让他们自乱阵脚、鬼打鬼就最宜。但对上海滩里其他势力,宜最速尽收统辖,以免为他人所控。你要是在这时候犯在柴老老头手里,我也不能徇私保你,予人口实。”
连方树铮也如是说,他才不冒这大不韪。
所以他强忍。
不动手。
他旨在引毛丰源过来。
他就知道,冲着此晤于国民政府办公厅前,毛丰源就必会来赴约。
他并不知道李逵要扣住个柴依琳威胁毛丰源这一着,但他却肯定毛丰源还是会来这一趟的。
他只要弄清楚一件事:
毛丰源,是敌是友?
而今,他一见毛丰源,就明白了三件事:
一、毛丰源是不会接受他背叛柴少云这件事的。
二、就算毛丰源容得下他他也容不下毛丰源。他们天生终是要对垒的。以前这特征还不显著,故此还有并肩作战的可能,但经过岁月的冲刷,这特色已棱角森森,如犬齿交错。
三、毛丰源以为柴少云报仇之名,起复仇之师,但私底下,也不过要争上海滩江湖帮会的大权和自己在盟子里的地位,他只有杀了这种虚伪的人,才算真正的安全。
要是杀不了他呢?
还有一个办法:牵制住他。
要毁掉一头老虎,不一定要杀它,只要把它给囚住了,也一样生效,说不定,它还肯为他表演求饶、鞠躬尽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