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娥灿灿一笑,“师父,你没事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了……
一瞬间,高欢的整颗心又是酸涩又是柔软,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从心底涌了出来,沿着奔腾的血液弥漫到身体的每一处,仿佛汇聚在了眼底随时就要满溢而出……
看到高欢眼圈微微发红,她调皮地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眨了眨眼,“只是跪一跪而已,没关系,我皮粗肉厚受得起!”
高欢正要再说什么,忽见尔朱荣也走出了帐外,开口道,“贺六浑,你随我来。其余人都先回去吧。”他吩咐完毕又看了一眼英娥,一抹心疼在眼中一闪而过,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的马厩走去。
高欢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尔朱兆见他们远去,蹲下身子摸摸英娥的头,悄悄在她耳边道,“英娥你再忍忍,一会儿我给你取两块垫子,你塞在膝盖那里,到时就没那么疼了。”说着起身时他看到司马子如正站在一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也不知道你抽什么疯!你给我等着,要是英娥有什么好歹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丢下这句话他忿忿离开,忙着去给英娥拿垫子。
司马子如走到英娥身前,弯下腰嘴角噙着笑,“你呢?是不是也要扒了我的皮?”
英娥一甩头,“扒不动,你的皮太厚。尤其是脸上的。”
他的唇角弯得弧度更深,笑意也更浓,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角,“等会儿一下雨,你就晕过去,知道吗?”
英娥很是纳闷,“好端端怎会下雨?”
司马子如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上方。
英娥抬头望天,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然转暗,铅灰色的云层堆积聚集在天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铺天盖地倾压下来。几乎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瞬间灰暗了天地。
“遵业,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她的声音夹杂着几丝兴奋。
“你忘了我擅观天象吗?要不是看到快下雨,我怎么会让你跪在帐外。要没有这场大雨,你哪来晕倒的好借口?”司马子如冲她一眨眼,“还不快晕倒。”
英娥赶紧闭上双眼,司马子如顺势一把抱起了她就往帐内走。大概是之前太紧张的关系,骤然松懈下来英娥只觉得头有一点晕眩,她不由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那有力略快的心跳声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心不觉恍惚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像是雨后的新草,悄然萌动钻出了心底……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有种这个胸膛可以挡住任何狂风暴雨的幻觉……
大雨一直下到了四更时分才慢慢转小。
在营寨最偏僻的一处营帐内,年轻的男子身披凌乱的单衣,神色憔悴地坐在角落,跳跃的烛光在他周身笼着一层苍白的光晕,更显隐晦冷涩。若不是地上摔裂的冠冕珠旒昭示了他的身份,谁也看不出他正是当今圣上元子攸。
此刻他的身边唯有表兄侍中李彧相伴,劫后余生的李彧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相对无言,看起来不像是君王宗室,倒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忽然间,帐外似乎骚动起来,响起了凌乱的步伐声和甲胄兵器相击的声音。紧接着厚厚的帘子被掀起,几名身着重铠的士兵走了进来,为首那位朝门外一指,“陛下,请出帐!”
李彧惊惶失色,“你们要把皇上带到哪里去!陛下,别去,他们会杀了你的!”说着他扑上去想要阻止,却被为首那士兵一脚踢在腰腹上,顿时痛得起不了身。
元子攸倒是一脸平静地起了身,高昂起头随着那些士兵大步走出军帐。就算眼前只剩下死路,他也要充满尊严地走下去,绝不能辱没先祖之灵。
死,也要死得像个真正的君王。
帐外灯火通明,黑压压地围满了军容肃穆的士兵。只见身着单衣的尔朱荣从人群后急步走到了元子攸的身前,竟是直接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陛下,臣尔朱荣,悔铸大错,叩求陛下赐臣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