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司马子如派去的人找到尔朱兆时,他们已经接了北乡公主到了永宁寺。尔朱兆和他叔父一样,根本也是不曾将元子攸放在眼里,因此只是一笑了之,言语间还不忘还嘲笑了司马子如一番。
倒是北乡公主元玥和尔朱荣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此时似有心里感应,当下便催促尔朱兆带人走一趟。不料就在尔朱兆点了几十人准备进宫时,只听朝廷虎贲卫从大街上疾驰而过,厉喝的声音重重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贼臣尔朱荣元天穆已伏诛!城中百姓不许在外逗留,立刻各自回家,违者以尔朱叛党论处!”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尔朱兆更是勃然大怒,面颊轻微抽搐着,“看老子不亲手打死这些造谣的狗杂碎们!”
说着他提着刀就往门外冲去,北乡公主面色苍白地攥紧了手,心里就像是失去了什么般无所依。
尔朱兆刚冲到门口,迎面正好遇到了匆匆赶至的司马子如,司马子如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拖了回去。北乡公主看到司马子如的一瞬间,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仿佛用尽力气才从唇齿间挤出了要问的话,“将军他……是不是真的出意外了?”
“婶婶!这根本就是他们胡说八道!”尔朱兆一脸忿忿。
司马子如眼神一黯,“公主,将军和元太宰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北乡公主证实噩耗,险些晕倒,幸好她性子素来坚韧,强撑着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还有英娥呢?英娥她怎么样了?”
司马子如这才将宫里所发生的事情告之。
尔朱兆已然按捺不住,面目扭曲,双眼赤红,大叫道,“狗皇帝!老子要杀进皇宫,给叔父报仇!”他一呼之下,亦有不少人响应。一时间,群情激愤,除了贺拔胜和尔朱世隆等人外,其余人皆磨肩擦掌,似是准备大杀一场。
“都给我住手!”北乡公主忍痛厉喝,她在最快的时间里已经冷静下来,如今高欢尚在晋州,宇文泰更是驻守关中,身边唯有护送她前来的贺拔胜,尔朱世隆及原来留在洛阳的尔朱兆及司马子如,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不超过六千。
“遵业,宫内现在情形如何?”她的目光落在了司马子如身上,恍然间想起了许久许久以前,初次见到这位少年的情景。不知为何,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有他在,就算是再大的劫难,一定也会安然度过。
司马子如自然明白公主问这话的意思,想了想答道,“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虽说朝廷有七万虎贲军,但皇帝身边亲信元徽李彧皆是文臣,一时之间很难将虎贲军完全收伏,若是我们用这五千契胡骑兵趁现在冲击皇宫,未必没有胜算。”
尔朱兆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尔朱世隆——尔朱荣在进宫前将五千精骑的指挥权交给了这位从弟。
尔朱世隆的面色有些勉强,支吾道,“可万一这七万虎贲军都倒戈了?那我们岂不是有去无回?”
一旁的贺拔胜也附和道,“不错,还是谨慎些好。而且皇上办下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就没后招?说不定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开始动摇。
司马子如冷冷扫了贺拔胜一眼,他知道贺拔兄弟都是信奉君臣之道,认为向天子举刀是大逆不道。
“要我说,不如先派些人将公主送出洛阳,其他人趁皇宫松懈混乱时一博,说不定还能立下大功。”司马子如挑了挑眉,“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尔朱兆连连点头,“遵业说得最合老子心意!”
就在众人又摇摆之时,忽然又有人急急忙忙冲了进来,面带兴奋道,“原来城阳王已经发布皇上的赦令了,除了大将军和元太宰,其余人——”他灼热的目光在触上北乡公主的冰冷视线时蓦然一僵,讪讪道,“——其余人等皆不问罪。”
“大家也听到了,皇上已经赦免了在座诸位,但如果我们现在去攻打皇宫,自然是犯下了不赦的死罪。”贺拔胜不失时机地提醒道,“若是宫里有什么埋伏,相信皇上很愿意以此借口除掉我们这些将军的旧部。”
他的话音刚落,尔朱世隆已然下了决定,“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洛阳!”
“小叔父!尔朱兆不满地瞪他。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尔朱世隆望向北乡公主,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嫂子,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能走!走了英娥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英娥的!”尔朱兆眼中充斥着猩红的血丝,“你们不去,老子一个人去!”
司马子如环视了一下周围,显见人心浮动,不禁在心里微叹,人心不齐,即使攻击皇宫胜算也不会大。
“阿兆,英娥暂时不会有危险。”北乡公主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稍稍缓解心口的疼痛,“那就先离开洛阳,再做打算。”
是夜,尔朱世隆等人率精骑焚烧洛阳西门而出,一路向河阴而去。在离开洛阳之前,司马子如朝城中望了最后一眼,天际是一片模糊的黑暗,星光寥落黯淡,但无论再怎么黑暗的夜晚,总会等到黎明的来临。
很快,他就会再次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