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上人宽口地笑了笑,又把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武藏越过接引上人的肩膀,看到他身后花圃中五颜六色的花朵,也嗅到了一丝奇异的芳香。不知怎的,心里又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接引上人终于放下了酒杯,抬头看了看西北方的云天,眼中似有流云涌荡。终于,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鬼森是阿修罗界与妖界的界限。过了鬼森往西北方向走,就是妖界了……”
听他话里有话,武藏一手捏着酒杯,目光如炬地望着他水色氤氲的双眼,紧抿住嘴唇。
接引上人却又捏起酒杯,向武藏示意。武藏立即伸过酒杯与他手中的轻轻一碰。待两人把这杯酒饮下,接引上人才说:“万法堕空门,极乐未有根。那极乐之门的所在,从未有定。只不过它与妖界相连,以妖界之诸多恶,来锤炼向往者之心境。所以它总是会出现在妖界的某处。你向写北方走吧,若有机缘,自然能够找到。”
“那就多谢上人!武藏敬上人一杯。”武藏又把两人的酒杯斟满,举杯祝敬。
这一杯酒喝下肚后,武藏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渍,对接引上人拱手告别,“上人,事不宜迟。武藏和黄兄弟就此告辞了!”
接引上人捻须微笑,水色氤氲的眼睛里却涌现出别样的光辉,“只怕走不得了!”
“这是为……”武藏本有疑惑,但话还没说话,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酒意透过血液涌上脑海,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这是……”
“老朽酿的这梨花蜜酒最易上头,你们两个还是休息一下,就醒了再走吧。”
他的话尚未说完,武藏已经眼前抹黑,昏倒下来。他赶忙跨出一步,抬手扶助武藏。一旁还在胡吃海喝的黄世仁见状,满脸诧异,“师父,这是……”
“你这朋友喝多了。要休息一下。”接引上人揉了揉黄世仁的小脑袋,温和地笑道,“今日为师便教你一个手段,叫做画地为牢。”
说着,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对着黄世仁,在虚空中画了一圈,黄世仁的脚下便赫然生出一道方圆两米的金色光圈,印刻在草地上,散发着无数萌芽般的金光。
“师父!这光圈……”
“这是以幻术使的禁制。你需澈心感受,若能破了此法,便能学成此技,施展出来。”
“哦!”
“你且在此处揣摩,为师扶他进去休息!”
“是!”
黄世仁毕竟是个一岁的小孩子,听接引上人这么一说,也不再吃喝。赶紧盘膝坐下,闭目凝神,释放出妖力,去感应着禁制的特点。
接引上人便扶着武藏,往那栋二层的主屋中走去。微风吹拂各色花朵摇曳,空气中那奇妙的花香越来越浓。
武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又回到了荒原上,战马还在他的胯下,并没有遇到巨大的黄鼠狼。骄阳在穹顶朗照,浮云依托着蓝色的天幕,漫无目的地漂泊。
有一首歌在委婉地唱着,从身后的远方,顺风飘荡过来。
歌词唱的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听得出那动人的歌声,心头荡漾起凄楚的情愫。但愁眉又紧缩,双腿猛夹马腹,催马奔腾。
战马本是顺风徐行,奔腾起来却有巽风扑面。恰似一只温柔的手,在拭去武藏眼角的泪。
我已经不恨她了吧。从何时起呢?或许从他救我那时,或许从她日夜守护那时,又或许是从拼死一战那时……
毋宁说,我根本就没有恨过她吧。即便将部分罪责推诿给她,可却从未问起过前情因由。或许我本就猜到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恨只是害怕去爱她的借口吧。
只是,我不敢爱她。因这天命……
“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忽然,一声娇喝在身边响起,武藏惊得浑身一凛,从梦中惊醒。
但醒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入坠冰窖。不禁在心头叫苦: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