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留意到秦瑄的话中说的是“我”,而不是“朕”,只是轻笑一声,毫不迟疑地道,“臣妾听说过,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臣妾并不矫情,可也不喜欢在那些无法做到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秦瑄苦笑一声,凝视着容昭,对她的性情又有了一层更深的认知,而心中恍悟后,面上便带上一种别样的沉静,静静地道,“我今儿才发现,昭昭你可真是个心狠的,又无情又心狠,被你放在心上的人当真是好运,可那些被你弃如敝履的,却是十足不幸了,因为你绝不可能回头。朕固然做错了,可你就真的受到情伤了吗?你敢拍着良心说,你也心悦朕吗?你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拿出后妃对皇上惯常的态度罢了,可是怎么办呢,只凭着你那偶尔露出的丝丝真性情,朕便已经喜欢上了,陷溺入你的情网中,就无法再回头了!朕总算明白,那商纣王为了苏妲己不惜亡国的心情了!”
容昭秀眉一挑,淡淡地笑了,“可别给臣妾戴这么大的帽子?那千古妖姬,臣妾可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秦瑄气极反笑,“朕说了那么多,你就记得这一句,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丫头!”
容昭神情依然淡淡然,“我身上的缺点多了去了,皇上也不是第一天发现,何必激动?”
她对秦瑄的感情,的确称不上爱情,但一点儿暧昧还是有的,否则也不可能和他坦然地同。床。共。枕了,她虽然心底没有那么深的道德痕迹,但终究还是女人,怎么可能和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行动那么亲密?
如果秦瑄回她文火慢炖、始终如一的话,也许她真的会滋生一些对他的情感,可惜,他亲手斩断了她心中那刚冒出两片绿芽的情苗。
秦瑄涩然地看着容昭,他看得出来,尽管两人你来我往说了这么多,但昭昭心里并没有丝毫软化的痕迹,双眸依然清澈若寒冬的冰泉,那颗看似玲珑柔软的心灵,远比他想象的冷硬得多。
事到如今,他再留在永寿宫也没有意义了,他悲惨地发现自己彻底栽进去了,而对方却连袜子都没湿,依然清清爽爽地站在岸边,这种强烈的对比,他心中怎能不难受?
可是再难受,他也忍了下去,不能再被冒出的负面情绪主宰自己的大脑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再犯一次,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理智这样东西了!
“朕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原谅朕的,不过没关系,今天不原谅,朕明天再来,明天不原谅,朕后天再来,总有你松口的时候!”
秦瑄赌气般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门外的李连海和安嬷嬷自然也知晓里面的动静,各自叹了口气,将门推开,弯腰退到两侧,让出正慢吞吞往外走的秦瑄。
变故就在一刹那!
一股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威压突然由远而近,转瞬便来到了永寿宫正殿的上空,一种令人灵魂都发抖的恐怖气息陡然间靠近——
寒光如练,一瞬而过,李连海和安嬷嬷连哼也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寒光削向秦瑄的脖子!
侯在暗处的梁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仿若野兽的怒吼,振臂一挥,一道黑黝黝的黑影窜了出去,到底是慢了一拍,没能迎头赶上,直接撞向那道寒光的中间,然而速度和力度都不及寒光,只追上了寒光的尾梢,蹭了一下,甚至连寒光的位置都没能改变。
那寒光依旧以肉眼都难捕捉的速度刺向秦瑄!
就在这一瞬间,秦瑄眼都未眨一下,身体突然平平地往后退去,如同行在云端,看似飘然缓慢,却转瞬便到了正殿的北边墙壁处,那寒光也紧追着他,等他再也无法退后时,长臂一伸,食指便点中了眼前再也无法移动的寒光。
“叮”一声轻响,这带着无边威压、夹裹风雷的一剑便落了空!
“叮叮叮叮叮——”一连串金属相碰的声音响起,眨眼间秦瑄便和对方交换了五招,快得只剩下满殿翻飞的残影,正殿的所有摆设都在这两人无意中泻出的锋锐气场中,被压迫得纷纷化作了粉末!
一时间,粉末在那掌风剑气中纷纷扬扬,晦暗的大殿中仿若起了一层薄雾,朦胧而神秘,令那两道身影更若隐若现了!
以容昭如今足以跻身一流武者的眼力,居然也完全看不清两人交手的招数,只被那四面八方胡乱射出的劲力迫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站都站不稳,可见先天宗师境与后天境界之间的差距,说是鸿沟都抬举了容昭。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和秦瑄对招的,至少也是一位宗师!
容昭心中并不十分紧张,她虽然看不清招式,却能看明白属于秦瑄的那道身影的游刃有余,显然那刺客是低估了她!
她只是觉得——一瞬间从宫廷模式转成武侠模式,不适应,怎么办?
她脑中刚刚滑过了这个不怎么着调的想法,那边相斗的两人已经分出了高低。
一道血光飞溅,寒光顿时一敛,两道身影倏忽分开,一道是气息微微紊乱却眼神无比深沉稳定的秦瑄,另一道黑色劲装的身影,比秦瑄稍矮一点,一头未曾束起的黑发遮着蒙了黑巾的面容,他捂着左肩,那里慢慢沁出了血渍——他受的伤看起来并不重,但终究是受伤了,这说明他不是秦瑄的对手,再坚持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以秦瑄的身手,若是再调动侍卫包围他,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陷进去!
就在这时,梁松果然带着三名高手追了进殿,各自冷肃着一张脸,气势陡然上升,摆出围攻的架势!
“好身手,真是出人意料!”那黑衣人却并没有被围困的自觉,他哑着嗓子,显然是故意变音了,慢悠悠地开口道,“想不到传闻中只是后天顶尖高手的乾皇秦瑄,居然早已迈入了先天宗师境,甚至已经接近巅峰实力,是我大意了!”
秦瑄冷冷地道,“你是何人?为何刺杀朕?”
那黑衣人侧头闻了闻伤口,右手拖着那柄比寻常剑细一般的奇剑,随意地站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站在敌人地盘的自觉,对秦瑄的问话充耳不闻,兀自道,“可惜你虽然进入宗师境,内息稳固,可我也是位宗师,与你的差距并不大,而你现在却有一处大弱点摊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