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真美啊。两人就盘腿坐在床上,弹琴唱歌。瞿嘉唱给周遥听,一句一句教给对方,每一句话都是唱给他的男孩儿。回家的路,小巷尽头。我从未走丢,我愿以你为由。你给的温度,是我的阳光。命运逆水而上无力左右,思念让你的影肆意横流。人生太难,忧愁成灾。看街头雪雨我一直守候,如墙头野草我对你至死方休。我在呐喊,奔流入海,野火在烧,天荒地老。路尽头是你,我在原地流浪,你向我招手,我送你微笑……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歌唱完了,有那么片刻的沉默安静,周遥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盒礼物,用蓝色包装纸包好的:“送你的。”瞿嘉:“干什么?”“你过生日了啊。”周遥说,“每年正月就是两个大日子,咱俩的约会纪念日和你生日啊。”瞿嘉绷着脸压抑住内心一点小兴奋,下手拆开包装纸,盒子里有一份周遥写的五千字小情书,典型周遥式的啰里八嗦话痨风格,以及一张朱红色的银行存折。存折上打印出的名字,就是“瞿嘉”二字。瞿嘉一看那里面钱的数目,不能算是一笔了不得的会吓到他的巨款,但也不少了,他惊异地抬眼:“谁的钱?”“我借给你的。”周遥说得直截了当。“……”“为什么借给我钱。”瞿嘉怔愣,也并非完全不明白,但是……为什么。“你干吗要写我名字?”瞿嘉低头盯着小红存折上面的小字。“这就是我的钱,我的就是你的呗。”周遥很坦然的,“你放心吧瞿嘉,钱都是我的,不是伸手管我爸妈要的,就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给谁就给谁。”代办开户还挺麻烦,周遥是悄悄找他二叔让银行里的柜员熟人帮忙办的,绕过规章制度走个后门,就是想方设法把零花钱全部存给瞿嘉。瞿嘉暗涌。开学之后那两个月,瞿嘉每周六周日都去美术馆附近的小学校,把周遥替他报名的补习班完成了。准时准点,风雨无阻,无论校内校外,瞿嘉没再旷课。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很努力地在补那些落下的功课。关键时刻在周遥的眼皮底下,耳提面命还时刻监督,老实成一只家养的猫了。周遥养的猫。钱都收了,存折都收下了,还就是周遥“养”的。以前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他现在就攥着遥遥的全部家财私产,周遥就把私房钱毫无保留地存在他名下,一笔宝贵的压岁钱啊奖金啊,都放在他手里了。这让瞿嘉头一回生出一种被包养的感觉,谁是谁的老板娘来着?家庭地位都要颠覆了。每周日的中午,是他们俩,以及两个家庭,都心照不宣的见面约会日。至少他俩人的英明神武无所不知的老妈肯定暗地里特别清楚,但都没有横加阻拦,如今唯愿孩子们心情好,在进步,想见面就见吧。所谓约会,就是瞿嘉从补习班出来,周遥在校门口等他,俩人远远看到对方就笑一下,是最知心达意地那种笑容。走到一起时他们会碰一碰手背,然后去煎饼车那里买两个大煎饼,或者在饭馆吃两碗面,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聊这两天的功课。满脑子都忒么塞的是二次函数、立体几何、数列、三角、集合、不等式。各种知识点的全面总结,九大模块,考点综合……瞿嘉觉着自己十八年来都没这么聪明过,没这么认真念过数学课本,知识和内涵在膨胀。前一天晚上去大澡堂洗澡,洗头,瞿嘉揉着洗发水,抚摸自己脑袋,好像哪和哪都摸得凸出来一块。左边太阳穴顶出来的是x轴,右边顶出来个棱锥体,脑子里都塞满了,实在盛不下了,知识点快要溢出来了。头顶生长的不是头发,分明就是一丛圆锥曲线。眼前跳来跳去的金星最后跳跃着排列成一个矩阵。走路都走不成一条直线,走在人行道上就自觉地遛成一道抛物线。瞿嘉一路投诉抱怨自己的心情感悟,周遥就一路吃着煎饼狂笑,不停地摸瞿嘉的头,找找函数轴和圆锥曲线都在哪里。印象里的那段日子,就飞似的从眼前掠过,班级里同学们都在埋头拼命。每个星期从周一到周日,过得一阵风似的。校园绿化带之间成片盛开的春花,好像开过没几天就谢掉了,开过一茬又一茬,换过许多颜色,都没有时间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