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到他,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眸眼尾略长的眼形笑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什么味道呢,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江珣才想到,那是一种甜美俏皮的味道。
少年嫣然含笑道:“画得很不错哟,值得我辈学习,仁兄要看吗?”
说完退开一步让出地方,都没有注意到他就是这幅画的作者。
另一位略年轻些的评委大师指着第二幅图道:“这一幅是潘岱潘静岩的《白园访碑图》,取的是乐天墓前石碑之景,以淡墨干笔,寥寥数笔,突出碑石直立的形象。碑前站有三个人,似在认真看碑文,画作简淡冷逸,萧廖纯朴,疏淡之中又古味盎然。具有鲜明的金石之风,想必这位仁兄擅长金石雕刻了?”
画的作者潘岱闻言微微点头,笑容矜持。
在场的人低声议论着,随着大师的点评纷纷点头。
评委大师指向第三幅图:“这一幅乃是夏颐夏小楼的《浔阳月夜图中图》,”说到这里不禁微微停顿一下,似在疑惑为什么会起了这么一个画名,而后接着道,“很明显,这幅画并非取材于白园实景,而是根据诗人的传世之作《琵琶行》而画,取的乃是浔阳江头夜送客的场景。
画作前面为两耸杂树,枝叶随风飘拂,江岸峦石曲折有致,送客的人或坐或站,姿态各异。江中远远飘浮着两只船,对岸隐约,两旁芦荻寥寥,意境邈远,韵味无穷。
与潘朋友的画风可谓是迥然而异,却各有风采,不相仲伯,倒是让我等二人为难了,这画中榜眼之名到底该名落谁家呢?“
大师笑望四周,四下也是一片附和的笑声,却听他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夏朋友的这幅画取名《浔阳月夜图中图》,浔阳月夜自不必说了,只是这‘图中图’是何意,还请夏朋友指点。”
江珣沉思地看着那幅画,正想看看这位夏朋友是谁,却见少年走上前来,朝大师一抱拳,道声“不敢“,便走到画旁,伸出手指虚虚画了一个圈,然后便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大师面露疑惑,四周也是一片窃窃私语声,而不远处的江珣却看得分明,随着少年手指的走向。。。。。。他心头轰然一震。
此时评委大师也回过味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得似乎有些难以自持,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巧思,当真精妙之极!“
他沿着少年所指的轨迹点过去:“各位看到了吗,原来这幅图中还藏着另一幅图,难怪叫图中图,竟是比藏头诗还要巧妙。“
随着大师的指点,另一幅图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那随风披拂的枝叶成了一丛乱发,两旁的树干成了脸颊的轮廓,远处飘浮的小船变成一只眼睛,乱石曲折的江岸以及送行人的帽子巧妙地构成了下颌,那隐藏在画中的另一幅画竟是一个老妇人的侧面头像!
老妇头发蓬乱,皱纹丛生,微微下垂的头颅眉目如蕴含了无限的悲苦与沧桑。随着头像的显现,旁边一条下垂的树枝成了妇人干枯的手臂,手臂旁边,还有一只缺了口的破碗。。。。。。
少年轻声道:“这是在下一路过来时看到的饥民的样子。。。。。。“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凝重气氛在缓缓蔓延,无论少年的画风如何,画技如何,单这份直指现实的沉重主旨,便让在场的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羞惭感。
过了一会儿,评委大师方回过神来,叹道:“我等以诗人为题作画比赛,却不知诗人之诗的精髓,便是忧民生之苦。。。。。。
这位夏朋友画作的立意,到底是上乘了,那这次比赛的榜眼之名。。。。。。”
话未说完,江珣突然道:“这位夏兄台的画作,当推为首佳,我等皆自叹弗如。”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众人纷纷向他看去。少年的画作虽然构思巧妙,画技也不错,可比起诗书画皆精的江珣深厚精湛的画技毕竟逊了一筹,这一番让步。。。。。。
江珣认真道:“诚如大师所言,香山居士诗作的精髓,乃是忧民生之苦,而画中能体现出这番精髓的,唯有夏兄,夏兄的胸怀,江珣甘拜下风。”
旁边的潘岱亦矜持道:“在下亦然。”
周围又是一片议论声,有感叹的,有劝阻的,有赞扬的,当然,都是对着江珣,两位大师亦受感染,低头小声商讨起来。
夏颐咳了一声,脸红红的,似乎没想到自己参加这么一场比赛竟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因此很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虽这么不好意思,而说出的话却一点不显得不好意思:“江兄台过谦了,其实江兄台深厚的画作功底,大家有目共睹,在下不过以雕虫小技,比兄台多画了一幅画而已。不过,既然是江兄台有意想让,那不如这么着,兄台仍取第一之名,而在下取第一的奖金,如何?”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