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又安慰了众人几句,便告辞而去。贾秀送了他回来去到自己爹跟前,贾维便说如今他下不了地,伤成这样,就叫贾秀去他认识的几个朋友那里打听接活儿的事情,不能让戏班子里的人闲太久,否则他们挣不了钱,家里还等着要这钱吃饭的人就该心慌了。贾秀也有这担心,于是便照他爹所说的去相熟的人那里打听可有大户人家请人唱戏的。
不过他连着跑了十来天,都没有从他爹以前相熟的朋友那里接到活儿。以前他爹都是从这些人那里打听到县城里哪家要请戏班上门去唱戏贺寿贺生的,每隔几天总要接个活儿,像他这样差不多跑了半个月还没有接到一个活儿的情况实属罕见。从贾维被打伤,到三日后他醒转过来,再到贾秀连着跑了十多天没有给戏班子接到一个活儿,算起来差不多就过了二十天。将近二十天戏班子里的人没有戏唱,虽然依然是班主贾维在管饭,但这么长时间没活儿干,挣不到钱,有许多人就开始心慌起来,说他们家里还等着他们挣钱回去养家糊口呢,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另谋生路了。
不过贾春却是趁着这段儿日子没戏唱,和赵莲儿一起把她们两人的春莲绣房给开了起来,每日一早起来吃了饭,再带些饭菜去绣房里头,两个人就在店里忙活开了。凡是有附近居住的妇人进店来看绣品,她们就给人介绍她们绣房内可以发货给她们做赚工钱,便有一些平日除了理家没什么事干的妇人领了绣品回去绣起来,赚些小钱花。
两人慢慢地也聚拢了附近住家的十多个妇人领了绣品回去绣,另外赵莲儿自己也绣些荷包袜子什么的小件东西放在自己店里卖。这么着半月下来,倒是收支平衡,只是没有赚到什么钱。贾春便说:“咱们的绣房开起来的时日还短,等日子长了,这回头客还有附近领绣品回去做的人多了,也就能赚到钱了。”
赵莲儿有些失望道:“咱们的饭都是家里带来的,要不然,算起来吃饭的钱,我们还亏了呢。”
贾春安慰她,“你别急,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好店也要养三年哩。我们这店才开多久,只不过才半个月,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赵莲儿得了她的安慰,心里要好受些了,便一边绣着手里的荷包,一边说:“我们说起来还是好的,有这个事情做着,至少可以宽一宽心。你看涂珍她们最近是越来越着急了,这连着这么多天戏班子里没接到活儿了,我怕,要不了多久这班子要散哩。”
“散也没法子,自从班主出了事,我想这昆山城里干这行的都晓得了有人要整他,就算以前跟他关系好的朋友也要忌讳下,许多人便不敢再跟他往来了,怕惹祸上身。你想一想,那敖家两兄弟恶名昭彰,一般没钱没势的小民百姓没有不怕的。贾秀连着出去这么多天找班主以前的朋友接不到活儿大概也是这原因吧。”贾春摇头叹气道。
赵莲儿听贾春这么一说,心里就有点儿慌,想了想问她,“春姐姐,要是真的贾家班散了,你会不会去别的班子里唱戏,要是在昆山找不到合适的戏班,你会不会去别的地方?”
贾春抿了抿唇,望着赵莲儿笑,“怎么了,你舍不得我离开,对不对?”
赵莲儿脸上一红,手里的针就划开了,一下扎到了手指,不免嘶一声出声,贾春便立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看她手指问:“扎着了么?”
“不妨事,你看,只破了点儿皮,没出血。”赵莲儿把被针扎的手指给贾春看。
贾春看手指上白白的一个点,果然是破了点儿皮,便握住她那根手指放到唇边吹,边吹边说:“你放心,我才舍不得离开你呢,我呀,要陪在你身边儿一辈子,只要你不撵我走。还有,说起去其它班子里唱戏,要是贾家班散了,这倒是有可能。我还能唱几年,也还能挣点儿银子攒起来。只是如今我们开了绣房,做了这买卖,我想要是碰到合适的戏班子,班主对人不错,只在昆山唱的话,我还是愿意去。这样又能守着你,又能挣银子,两不耽误是最好的了。”
赵莲儿听她这样说,心中才大定。虽然她也跟贾春说过愿意和她白头到老相守一辈子的,但是遇到这种会影响到两人生计的事情,特别是这会儿她们两人只有贾春有能力挣钱。她很担心贾春为了挣更多的银子离开自己去别的地方,就像是她看到的许多做买卖的夫妻,丈夫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常常远走他乡,夫妻分离。她这会儿真是恨自己没本事,可以多赚点银子,那样就不用再让贾春去唱戏,让她为银子操心,就可以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儿了。因此绣房开起来后,她远比贾春着急,更想快些挣到钱。可是偏偏这种买卖,银钱周转得很慢,而且也不容易赚到太多,只不过能保证两人的温饱而已。
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的手指专心吹着的贾春,赵莲儿心中好一阵甜蜜。反正此时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手指痛了,倒是觉得被她这样周到的呵护着无比惬意。眼前这人容貌既美,对她又体贴温柔,赵莲儿十分留恋她。
贾春替赵莲儿吹了一会儿手指,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好半天没听到她开口说一个字,就有些奇怪地抬眸去看她,却见她唇边含笑,眼中含情痴痴地望着自己。对上自己的视线后,呀一声调转开视线去,本来脸上已经褪去的那一抹红色就又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出来。
喜欢她这个样子,贾春心中突突跳得厉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热望,想在她那一抹红上去印上自己的唇印。可是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又在绣房中,隔着木柜台外边就是人来人往的小街,只能强行将心中的那渴望给压下。自从两人到昆山后,就再也没有在一起象在桃林村那样同床过,也没有机会亲近,每日都忙忙碌碌,即便在一起说话那时间也有限,一直到两人筹备绣房的事情,再到绣房开张,再到现在。
这样的想法就像是蛰伏在地下很久未曾发芽的种子,一旦破土而出就无法抑制地开始节节拔高,贾春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过这样强烈地想和赵莲儿亲近,她的心跃跃欲试。
可这时候离绣房关门儿还有一个多时辰,正巧有来看绣品的妇人进店,贾春便忙忙地松了赵莲儿的手直起身去迎客,心细的赵莲儿发现她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慌慌张张的,差点儿让放在柜台旁边的凳子给绊倒了呢。
自打这妇人进店,到绣房关门儿,一连来了五六个客人,贾春和赵莲儿忙着迎客,和这些妇人介绍绣品,以及发货收货验货等,等到将最后一个客人送出店门,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春姐姐,今日买卖不错,一会儿我们关了门儿,一人去吃一碗冰梨好不好?”赵莲儿一边数着柜台上的那一小捧铜钱,一边跟贾春说笑。
贾春应声“好”,先去将店铺里头的绣品收捡起来,这才对赵莲儿说:“好了,我们走吧。”
赵莲儿就数了十八个铜钱放到自己佩着的荷包里,把剩下的几十个铜钱装到钱袋子里头,再贴身放好,走到贾春跟前一拉她手,笑吟吟道:“春姐姐,走,我们吃冰梨去。”
贾春便跟她一起出来,再转身把店门给锁了。两人手拉手往泉水巷东头去。在泉水巷东头的巷口有一家卖这种冰梨的小店,梨是青皮甜梨,冰是在冬天从河里砸下来存在地下库里的冰。这会儿已经进入六月,天气比较热,这买冰梨的小店也就做起了买卖。
傍晚的夕阳照得整条巷子都金灿灿的,还带着夏日的热气的风从巷子口吹过来,吹起两人的衣裙和鬓发,往往会让从她们身边走过的路人暗自赞叹,“好俊的女子……”
两人有说有笑得走到那卖冰梨的小店门口,也不进去,就在柜台那里,赵莲儿从自己的荷包里将早准备好的十八个铜钱摸了出来,往柜台上一拍,大声喊:“店家,来两碗冰梨!”
那卖冰梨的妇人收了钱,便吩咐店内的伙计去后面给两人端了两碗切成小块,拿冰水湃着的青皮甜梨出来。装着冰梨的瓷碗端在手里冰凉,拿里面放着的瓷勺子舀着,吃到嘴中顿时让两人觉得暑气大消。两个人也不坐,就在店门口柜台那里面对面站着,一边笑,一边吃手中端着的冰梨。
吃完了,贾春和赵莲儿将碗一放,赞了句,“好甜的冰梨。”
那妇人就赔笑说:“那改日还来。两位慢走……”
赵莲儿和贾春并肩行着,金乌西坠,晚风徐来,穿街过巷,天色将黑时便走到了离贾家班租住的院子不远的地方。贾春见要到了,却走得拖拖拉拉起来。赵莲儿见了,也只能放慢了脚步,见她似乎有什么要跟自己说得一样,便问她,“春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
贾春磨磨蹭蹭道:“莲儿,我们……我们去那边的竹林,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赵莲儿往路边不远处的竹林看了一眼,心里奇怪,整日和贾春呆在一起,也说了不少话,她到底有什么想和自己说得,这眼看要到家了,却约自己去那竹林去说呢。
不过,她一向都听贾春的,所以这会儿见她这么说了,也不反对,只是说:“好吧,我们快些过去,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得就快些说,我娘他们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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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3╰)╮破费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