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真第二次在宫中受到李治的私自召见,才二十四岁的李治却疲态尽显,丝毫不见新君的意气风发,可见他被长孙无忌逼迫到何种程度。…,
这位国舅或许并无反意,然则他却是一个严厉的长辈,有着不可侵犯的尊威,在他的眼中,李治永远都是那个懦弱的小外甥,李世民不在了,他自然要替李治好好守着这座江山。
这是两代人之间的冲突,就好像一个七八岁小孩想要抱起比他身子还要高大的花瓶,家长自然怕他把花瓶给摔碎了,然而家长却没有想过,他眼中的七八岁小孩,已经自认为能够托举起这个花瓶。
长孙无忌事无巨细的干预,已经让李治感到厌烦,二十郎当的年岁,正是轻狂热血之时,李治虽然柔弱,但坐拥江山,胸中许多抱负都在蠢蠢欲动,而长孙无忌却古板守旧,不愿看到李治太过激进,对李治动辄训诫,他毕竟是个皇帝,又如何受得了这等怨气?
上一次见徐真,李治还庆幸将徐真赶到吐蕃去,而如今再见,回想起来,李治都不由苦笑。
徐真已经三十五岁,沉稳如兄长,让李治不由想起了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吴王李恪,更看到了自己父亲在徐真身上留下的印记,这让他又感到很不舒服。
他心里有些嫉妒,不得不承认,与自己相比,徐真更像先皇的儿子,或许正因为徐真身上这种特质,才让先皇刮目相看,依为栋梁。
“臣徐真,拜见皇帝陛下!”徐真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马虎,李治却直接走过来,虚托住了徐真的手腕,笑容满面地摇头道。
“徐卿缘何如此见外,两年不见,徐卿越是稳重老成了,你我君臣久有情谊,何须与一般庸臣那样惺惺作态,呵呵呵。”
饶是徐真沉稳,听了李治这话,心里也是为之一紧,连称不敢,这李治心机城府本就深沉阴森,被长孙无忌不但熏陶,如今更加地让人看不透了。
御书房设了席位,徐真待李治坐下,自己也盘坐在了卷耳案几后面,颔首等待李治发话。
“徐卿,今日朕唤你过来,爱卿可知所为何事?”李治喝了一口醪糟,笑吟吟地问道。
这醪糟就是甜酒酿,口味香甜醇美,又无太多酒精,活络气血,深受长安贵妇之喜爱,乃女子养眼滋润之佳品,李治作为男儿,又是当今皇帝陛下,喝这么软趴趴的饮品,实在不够气魄。
然而他宠爱武媚,这醪糟乃武媚之最爱,每日总要喝上几次,李治也就爱屋及乌,喜欢上这种称不上酒水的饮品。
徐真不敢托大,连忙回答道:“臣不知。”
李治呵呵一笑,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朕今日召徐卿入宫,乃为了吾妹兕儿之婚事尔,不知徐卿可做好了当驸马的准备?哈哈哈。。。”
虽然徐真早已料到李治会用这种方式来作为启用自己的缓冲,但听李治说出口,心头仍旧忍不住感慨万千。
他与李明达是如何都分割不开的感情,起初他对这小丫头只是一种兄妹之间的疼惜,可禁不住李明达对自己的热切爱慕与崇拜,对李明达也生出了真情。
他见证了李明达一步步的成长,这种介于兄妹与爱侣之间的情感,让他与李明达最终走到了一起。
若要徐真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来,他第一个想娶的,必然是与自己生死相依的凯萨,然则在大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机会与凯萨正式结成夫妇,在这件事上,他对凯萨抱有歉疚,虽然凯萨从来不会说,但他知道,凯萨心里其实也很在意,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在意。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李明达的地位超然,若徐真娶妻,第一个必定是李明达,这也是对李明达的一种保护,身为姐姐的凯萨和李无双,乃至于张素灵,都很清楚这一点,并保持着一致的默契。
既然李治已经开口,有当今圣上做主,徐真又岂会再有所推脱?
“臣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公主的垂青,此乃徐真之福,但凭圣上做主。”徐真离席谢恩道,李治自是开怀,因为徐真的表态,让他知道徐真并未辜负先皇的期许,纵使自己对徐真做了这么多的混账事,徐真仍旧还是那个忠心耿耿的徐真!
“好!好!哈哈哈!”李治连说了两个好字,又跟徐真闲话了一番,这才放徐真离开。
大唐公主出嫁,需举行册名,由皇帝陛下亲自主持,册封公主一个正式称号,颁发玉册与金印,赏赐大量的田地与财货,设立公主府第并设置相应的官员衙署,新郎自然是要被封为驸马都尉。
这些事自有礼部以及有司负责筹备,徐真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任由摆布,需要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罢了。
消息传开之后,果是引发了大轰动,李明达的公主身份,早已被揭穿,不过并未册封公主,此番正好将公主的身份归还于她,也算圆了太宗皇帝的遗愿。
李治本意只是借此重新将徐真拉回朝堂,可他也是真心为李明达感到高兴,他曾经答应过李世民,如今总算是填补了心中的一件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