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华丽的爆炸
滂沱大雨淋漓地下着,仿若在发泄内心淤积已久的愤懑与压力,淅沥不断,连绵不绝。
雨声击打在城楼里,击打在瓦砾上,击打在草原中,极为磅礴而令人振奋,让人从身心感到一阵舒畅。
阴暗的天空下,带着些许夜未央时候的安宁,万物寂静,自然而又和谐。待到一切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便是一切开始与终结之时。
聂枫环抱着双臂倚靠在窗口,清澈的棕褐色眸子盯着城楼外的草原,城楼外的那场雨,城楼外的黑色营帐。
没有人知道这位聂先生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扰。
他就这般静静地伫立在窗旁,不声不响,不发一语。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聂先生这么喜欢站在窗口,大家只是觉得,这位聂先生很喜欢看风景,尤其是雨景。
……
离沂蒙二十里的一座小山上,驻扎了无数的营帐,看起来整座山便像是一个长满黑刺的榴莲。
暴雨不停,四周草地吸纳的水也渐渐到达一个饱和,草原上的水开始朝一些低洼地带汇集而去,而后流向未知的前方世界。
梅国军队所驻扎的地势稍高,故而不用担心浸水问题。但此时的一个人,却在担心着另外一件事情。
站在全军最大的营帐之中,凯恩的视线透过万千营帐,跨过万米之遥,盯着那在风雨之中巍然耸立的沂蒙城,脑中,忽地浮现起那名身穿白衣的少年来。
“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以前从未听闻南唐有此等人物?”凯恩喃喃地沉吟道。
看着这似乎毫无边期的雨势,他心中有着很不祥的预感。从那个少年骑着奇异大鸟来之后的那晚开始,感觉自己一直在被人算计着,一步一步地跌落那人设下的圈套之中,一环扣一环,毫无纰漏,若是抛却敌我双方的立场,平心而论,就连自己都不由拍掌称道,精妙绝伦。
这般恐怖的心计,是一个如此年纪的小孩想出来的?凯恩怎么也不太敢相信。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缓缓摇了摇头,抛却那丝不安的感觉,凯恩转身回到营帐之中。
望着那床榻之上那含羞的几名赤裸俏美女子,凯恩脸上浮上些许淫翳,熄灭烛光,开始享受温香暖玉。
营帐之中,阵阵呻吟响起,却湮没在无边的暴雨之中,无人听闻。
……
高耸陡峭的沂蒙山之中,数千名士兵冒着大雨,背着辎重,身披蓑衣,从断崖之中一个接着一个地快速跳过,脚踏泥水,双手早已被雨水泡得发白皱褶,但面容依旧没有半点不满痛苦的表情,只是用力地向前奔袭而去,仿佛对一切都已然麻木。
穿过密集的树林灌木,带满尖刺的荆棘将数人衣服划开,手臂上的鲜血从中渗透而出,与那雨水混合在一起,打湿了衣衫……
在岩壁旁的小路,数千士兵背靠岩石,轻缓地徐徐而过,不时一道跌落山崖时候的惨叫,以及那沉闷的肉体与岩石碰撞声响起,让旁边的几人仰着头闭上双眸哀吊片刻,便重新睁开双眸,坚毅地继续向前徐徐而过。
……
邺城,原本寂寥无人的后山坡上,此时竟犹如蚂蚁般盘桓着数千余人,在采摘那漫山遍野娇艳欲滴的鲜花。
大雨依旧一刻不停地下着,花朵在雨滴的侵染下变得更为娇艳,闪烁着滴滴晶莹的水珠。
偶尔的狂风,将那几片轻薄的粉红吹得漫天飞舞,而后又重重地跌落在地面。
一个年轻的将士走近,轻轻弯腰,将其拾起,放于身后的背篓之中。
而后,缓缓仰头,望万千片缕花瓣在风雨之中曼舞飘零,一时绝美。
篓盖下,竹篓中,片片花瓣柔滑如雪,美艳动人。
雨水滴落在那包扎着绷带的伤口处,发出有如针刺般的痛感,但山坡上的两千余人,却没有一人发出半点怨言,尽皆沉默地采花,拾花,而后放于身后的背篓之中。
风雨之中,一片繁忙而又死寂。
……
三日转瞬即过,又是一个安宁的晨曦,温暖的阳光穿破厚重的乌云,照射在那被阴雨侵占了三天的草地之上。
仿佛在欢呼雀跃,草原上每棵草都伸展出青翠的叶子,接受久违的太阳温暖。广袤的草原上,一片无比舒适的翠绿焕发,让人从心底感到轻松,浮起阵阵对未来希望。
经过了连日来雨水的洗刷,漆黑的沂蒙城墙似乎变得焕然一新,漆黑的城墙没有半点污点,即使是那触目惊心的刀剑划痕,也被雨水掩盖而下,变得不那么显眼。
空山新雨后,空气也明显变得清新起来,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尤其是前几天休息够了的南唐将士,更是觉得全身有劲。
心中不再有畏惧与胆怯,因为一个人,此时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的那个人。一众将士偷偷地瞥了那人几眼,更觉心中平稳,眼中焕发着对那人的深深钦佩与尊崇。
只要有那个人在,沂蒙城便定然屹立不倒!这一点,仿若铭文般刻在每一个将士们的心中,在每一战事之中加深一次,以至现在无比坚定清晰,甚至带着些许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