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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疾驰,眼看着景色变迁,伴随夜色渐渐落下,夕阳如血渲染云头,隔着车窗玻璃的通透,洒下一丝微暖。车轮摩擦铁轨发出深沉节奏的响声,车身微微摇晃着,却正是舒服,倦意便随之更为浓烈。我打个哈欠闭上眼,四周朦胧好似沾染了水气,迷糊间幽幽响起曲调,好若随霞光从天际而来,悠远脱俗,似白鹤起舞,余音缭绕,若游丝不断。
山岩陡峭,青松挺然屹立,小楼依山而建,伫立山崖之尖。白烟缭绕,飞檐上翘苍劲若鹰;木栏杆典雅精致,却是更添几分小巧,掩在山中树木丛密间如女子可爱诱人,红晕翩翩略带起一分青涩的可人。
透着红木镂窗,屋里茗香冉冉,萦绕在女子周身一如仙子凌世,倚靠着回廊上静静凝视山崖,裙角飞舞似欲乘风归去。女子目光晶亮,玉指抬落,红唇微开,便听远远传来箫声,和声随之响起,雾腾水冉,如云烟飘渺,风中夹杂着龙涎的淡香,与箫声一道飘然,若有若无,断续低回盘旋。
忽纱裙烈烈飞扬,万千凤羽盘旋而起,女子猛地后退了几步,“当”一声清脆,白玉破碎满地。四目相对,那似玉秀绮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恐,她张嘴直直看着我,似乎说着什么,眼前云烟却是越发浓重,耳边嗡嗡皆是风声,狂风怒卷,金凤从深渊之中腾空而起,冲碎回廊,女子落下悬崖,裙角如蝶翼纤弱轻盈,我冲进屋里,香缕飞旋,顿时天摇地动……
“帅子!你没事吧?”
我一个激灵窜起来,抬手擦了擦一头冷汗,身体坠空而下的失重感还未完全散去,一切来得太过真实,在车窗上靠的太久,耳边嗡嗡作响,那一双惊恐的双眸在脑海里一点点扩大,耳畔嘈杂的轰鸣里隐约传来虚无缥缈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和那箫声如出一辙:“救我……”
我浑身又是一个寒战,尚未完全愈合好的右手和脑袋都是一阵剧痛,我一咬牙,刘二宇锁着眉看我:“帅子你没事吧?”
媛媛几个全都直直看着我,我起身感到全身无力,头脑微微有些发热,眼前天旋地转,我抬起头,空调对着脑门吹得贼凉贼凉,你丫,谁这么没有节操!我擤擤鼻涕一声苦笑:“没事,估计有点发烧罢了。”
我转头看看走道上挂着的钟,从衡阳出发已经快七个小时,如今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王帆轻轻拍了拍我:“马上就到西安了,小子你这两天折腾的,身子估计弱了点,这会儿收拾下东西,到了我和龚遂替你们找旅馆,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从包里找出件外套裹在身上,车轮与铁轨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身子向前猛然一冲,车窗外突然透进灯光,我跟着人群摇摇晃晃迫不及待站了起来,我们一群人千辛万苦涌出车门,扑面的暖风混着人声却是更添了一分烦闷,大厅灯光白的有些晃眼,除此之外很有些空荡,王帆向我们招招手使个眼色,自个儿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打起电话。
我想也不想就靠在了候车厅的凳子上,下车的人全都匆匆忙忙出了火车站,眼看着空荡的大厅就剩下了咱们几个,困意浓重眼看又要涌上来,我心底却是莫名泛起了一丝恐惧,我努力睁大了眼,啧啧,这灯光效果,那个好啊,你说哥这时候要不犯晕,咱可一定得上去吼一嗓子,那丫还有回音伴奏呢!
王帆说了半天才放下电话,他拧起眉梢上前拉着龚遂嘟囔了两句,他过来拍拍我肩:“这大半夜一时半会旅馆还真不好找,几家认识好一点的我帮你们问了,没这么多空房。不然干脆这样吧,你们今晚先跟着龚遂,他小子有钱人,家里有客房,你先住一晚上,好好歇着,明儿我过来看看你们,帮你们解决旅馆的事情,顺便让你们再帮着整整案子。”
“谢谢王哥。”,龚遂看着我们礼貌的一笑:“既然各位不嫌弃,我车就在火车站外头,拿上行李咱现在就回吧,大家伙儿都累了,赶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路上灯火通明,万籁俱寂,偶尔过往几辆车,车灯明晃晃的闪耀着,在夜色里一如历史尘埃,在这旧年古都间一闪而过。
山崖轮廓清晰锐利,在黑暗中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不远一缕火光闪烁,照映出老旧的木楼沉积着古老的风味。
龚遂在木楼前停了车,木楼看着很有些年头,两旁挂着红色的灯笼,楼门上挂着的牌匾年久失色,勉强能看出三字:引凤楼。
龚遂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我家卖箫的店楼,是家里传下来的,年头有些长了,为了原汁原味一直没翻新,里头有客房,我偶尔生意做得晚了自个儿也住,平日里都有收拾,你们今晚就先凑合着吧。”
龚遂说着打开屋门,灯光一开,便见两旁摆满箫笙,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屋子角落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小案,零散放这些刻刀凿子,边上或倒或倚放着粗细长短各不一的不少竹子,龚遂赶紧上前收拾一阵,他淡淡笑道:“吹箫吹的好坏,技巧是一部分,箫是不是顺手也有很大原因。世上好箫或许好找,但却未必每一支都顺手,要找一支适合自己的箫或许也不容易,平时我就在这儿制箫。”
龚遂将案上的东西统统理到了一边,便见之前竹子遮挡的案角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卷老旧依稀有些泛黄,画下案上端正放着个雕刻精细的架子,凤羽每一丝缕皆刻画的栩栩如生,架子上放着一支看相老旧的箫,我出于好奇走上前,画面已经掉色,墨色淡淡很不清晰,但依旧能勉强寻出痕迹——
高耸的山崖间,青松傲然而立,小楼依山空灵,凤凰腾空,女子裙摆烈烈飞舞,我心突然一颤,耳边又响起那哽咽,越发悲凉尖锐:“救我!”
我头一痛身子骤然一抖,龚遂背着我并没有察觉,他小心托起凤架上的古箫,指尖轻轻抚摸似乎是对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他嘴角淡淡划出笑容,他回过身看了看我喃喃自语道:“这幅画和这支箫是我父亲临终和这店一起传给我的,画讲的是华山吹箫引凤的故事,而这箫相传是我们家祖先制的,名叫引凤箫。”
我头疼的仿佛要裂开,我倚着墙壁瞪大了眼望着那支古箫,墨黑的漆色经历岁月染洗却似是夜色般更加深沉浓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吃惊的叫出了声:“这就是引凤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