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此番大典万无一失,提前就制定好了《大驾卤簿图》,这玩意儿,相当于整个活动十分具体到细节的活动策划案,所有与会人员,政界军界,官员百姓,皆有参与。
漫天雪花之中,千辛万苦,庄严肃穆,大典如期举行,辉煌宏大,是一场团结的大典,成功的大典,有历史意义的大典。
在该次大典上,仁宗赵祯还现场颁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决定——他又要改年号了。改元“景祐五年”为“宝元元年”。
为啥说这次改元激动人心呢?看过去“宝元”,也并不是个什么牛逼到飞起的年号啊?
这玩意儿就得从祖宗的故事说起了,当然大家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了解祖宗的故事,那么就简而言之吧:
宋太祖在景德六年的郊祀大典时,改元为“开宝”,并从此好事不断,开创了一代辉煌盛世。
“宝元”,“开宝”,看出点儿啥没?元,也就是最初,开创的意思。这个年号,是大臣们为了赵祯的欢喜和大宋的好兆头前景,特意精心准备的好年号。
意思是如今的仁宗陛下,也要追慕太祖,大展宏图,让大宋进入一个空前繁荣、空前和谐、空前美好的时代了。
然并卵,
总有刁民想害朕,是一条万世不易的法则。
刁民李元昊此时,已经全然不承认自己的臣子和官员身份,开启了自立为王的时代。
并且,就在大宋苦心经营多时,无比圆满的郊祀大典上,献上一封由仆街科举落魄投降秀才张道里,精心代李元昊写成的“贺表”。
披着“贺表”外衣的炸弹,经过千山万水,装作一种四海宾服,万国来朝的姿态,堂而皇之在郊祀大典上出现,并且被宣读,直接打脸大宋打到了姥姥家。
负责宣读此“贺表”的礼仪官,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的选手。
宣读这封李元昊的“贺表”,必定是礼仪官同志人生步入冰点的莫测时刻。
“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读到这个开篇,礼仪官就感到后背心嗖嗖的寒意,这什么鬼,李元昊强调自己有皇帝血统,是后魏皇帝之后一刚。
悲催礼仪官的唇略略迟疑,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却没有任何人给个眼神要不要继续读下去的样子,只能咬着牙,在寒风和雪花中,气沉丹田的继续保持着端庄的仪式逼格,硬着头皮读下去。
“臣偶拟狂斐,制小藩文字,改大汉衣冠,衣冠既就,文字即行,礼乐即张,器用即备,吐蕃、塔塔、张掖,莫不从伏。”这又是什么鬼?
这句意思分明是:我李元昊创造了西夏的文字,衣冠,文明礼乐,仪仗排场,和你们的礼教平起平坐,且我李元昊收拾了吐蕃、塔塔、张掖,这些国家现在都是我小弟了,服我的很呢。
礼仪官的内心简直长满了草,而他自己,就是那卧在草丛中无法动弹的可怜人儿啊。
此刻除了方仲永,底下的臣子一张张脸都是铁青。而方仲永所以脸色稍微没到铁青的程度,只是因为前世了解这段历史,也知道正是这封“贺表”,彻底惹怒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仁和的大宋,引发了宋夏的战争。
想到这里,方仲永不由对韩琦和夏竦的流氓能力表示失望,这玩意儿怎么能从他们的把关下通过了,和前世一样的出现在郊祀大典上呢?
当初方仲永想尽千方百计把夏竦和韩琦早早拱到西北知军,避免这件事儿也是重要目的之一啊。
看样子还是低估了李元昊的流氓系数啊……
礼仪官的声音仍然在漫天大雪里飘扬,台下已经是群情沸腾,只有方仲永耐下性子,细细听过了所有的陈词:
“遂以十月十一日,郊坛备礼,为世祖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年号天授礼法延祚。”
意思很明确,李元昊已经称帝了,用的礼仪和你们汉人皇帝的称帝礼仪一般无二,甚至也自称天授,以及不要脸的给自己贴了一堆的美好词汇。
作为“贺表”,这还没完,接下来,还有一大段的
“望皇帝陛下,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欢好,鱼来雁往,任传邻国之音;地久天长,永镇边防之患。”云云。
这段啥意思呢?意思是,我李元昊称帝了,希望仁宗你理智点儿,承认我西夏政权的平起平坐和政权的合法性。当然了,作为大宋落魄仆街文人的手笔,后面采取了标准的科举“四六体”。
“四六体”是啥呢,就是四个字,搭配六个字,工整对仗,絮叨一句废话。
从文采上说,这封号称国书的“贺表”,真心连大宋仆街的三流地方官小吏上书的文辞水准都不如。只能说是个套路文而已,也就李元昊这种蛮夷,才能看得上这种东西当做国书了。
当然,由于搞得事情太大,这封不入流文笔的贺表,掀起的风浪却是惊天的。
这是大宋开创盛世的郊祀大典啊,赵祯一半是也在雪里呆的怪冷的,更多是气的,方仲永都能清晰看到赵祯额上的青筋和抖动的手指、双唇了。
当然,让大宋君臣因为此一国书陷入集体的不理智状态,也原本就是李元昊此番搞事的目的。
事实证明,尽管这一世,方仲永提前想尽千方百计将韩琦、夏竦、种世衡搞到西北边地去知军,然而,也只是挡住了李元昊称帝前的一些次斥候间谍活动,而并未丝毫因着大宋的戒备提前,而缓下他称帝的步伐。
甚至连这等刻意激怒大宋君臣的国书,都依旧是这般出现在郊祀大典的重大时候,简直是将大宋君臣,抽嘴巴抽到明处,鲜血淋漓。
怎么理智,这下子还能怎么理智?
你若保持理智,铺天盖地的言论狂潮都会向你喷过来,骂你是懦夫,嘲讽你的无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