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江宣他们这天傍晚就能回到虎贲卫大营,被驿站突发的命案耽搁了一下,一行人路上又多花了半天,到第二天下午才巡查完所有路段,赶到了大营外。
看着前面遥遥在望的虎贲卫营盘,江宣告诫了孙大他们一番,让他们注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大户人家女眷重声誉,有上进心的官员也重声誉,不想结仇就闭紧嘴巴。别路上听我说了点事,回去嘴上就不带把门的。”
江宣一一扫视十个人,“这次出来你们自己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我是真想把你们带到独当一面,但要是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以后还能管得住别的?”
江宣加重语气,“哪个管不住的就趁早说,我好赶紧换人带。”
众人心里本来多少有点八卦欲望,想回去呱一呱权贵家眷、县令脾性什么的,这下兴头完全被浇灭了,要知道,跟着江宣走这一趟下来所经见到的,不知多少是他们大头兵平日里完全接触不到、想不到的,这不单是开了眼界、开了智的问题,更关乎以后前程!
当下个个立刻胸脯拍得山响,赌咒发誓保证绝对管住嘴,让江老大尽管放心。
江宣听了会,稍微放缓了点脸色,又给松了下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别涉及不该涉及的人,路上见闻还是能说一说的,那些也够你们吹了。”
一刀切不现实,堵不如疏,不犯忌讳的地方说说没问题。
再说,等他们吹了出去,那四十个这次没被选上的兵蛋子,之后还不嗷嗷叫着往死里练,力争下次能跟着出营?
正事说完,江宣领着人继续向前,到虎贲卫大营门前下了马,一行人经过层层登记,牵马回了东营盘,再把马送去马棚后,终于回到阔别了十九天的东丙小营盘内。
打发孙大他们自去梳洗、休憩,让他们明天再开始照常操练后,江宣转身回了江兴德的军帐。
回屋放下行囊,在昨晚写好的一篇公文里又添补了点今天这一路上遇到的二三事后,江宣去了二楼书房,交任务。
书房里,江兴德沉着脸坐在大书案后,一看就心情很不好。
江宣仿佛没察觉,直接把手里的令书和两篇公文并排摆到江兴德面前的书案上,“将军,这是这次巡查任务的令书、一路上所遇的大事小情陈述,以及需要上报的几处事宜的详文。”
江兴德收敛了点神色,低头先扫了下令书,只见下面空白处一连十八个驿站的戳清楚明白地勾勒出了这次出行的行经路线,正符合巡查“房山、涿州……良乡”等七县官道的路径,巡查任务只要路线没问题,基本就出不了什么大纰漏。
再随便翻了翻中间一叠好几张的大事小情陈述,听江宣口头简单汇总汇报了一下这次巡视看到的沿途大体情况后,江兴德看向最末要上报的详文——某村于官道上私设关卡、某县令疑似受贿后胡乱断案、某地一豪绅横行乡里欺压良民、某驿站管理混乱不堪。
都不是稀罕事,也没什么急报,如实上报就行,这些不归也不能由他们虎贲卫管,朝廷自会派人料理。
大书案的一头叠了七八摞各种不同种类的文书,江兴德拿起旁边的参将大印,咔咔给眼前三份公文盖了章,再把它们扔去案头各自归属的那一摞里后,随意对江宣点个头,示意巡查官道的差事算交完了。
眼见经过这一番打岔,江兴德脸色好看了点,江宣一秒切换身份,放松身体往书案边上一靠,从公事公办的下属秒变亲儿子,直接问道:“老爷,营里是又生了什么事?”
不然脸色怎么臭成那样。
江宣今年在虎贲卫大演武的个人技勇四项里都拿了个名次,算是真正的崭露了头角,之后又考了武解元,加之身上大概率还即将有一门跟宗室那边的婚事,现在他在侯府里的地位提升了不少,有关侯府走向、重大事件的决策权当然还是没他的份,但知情权大增,一般事情江兴德、江宗都愿意顺便知会他一声。
是以,江兴德扫了江宣一眼后,还是开了口,“郑勇贪墨、渎职,被钟广洋的人抓了痛脚,贬出京去了。”
钟广洋去年底正位虎贲卫大将军,初履职时候意气风发,想彻底压下宋懋、边仲武,把虎贲卫完全捏在手里,结果宋、边都不是好相与的,他自己能耐也没到那份上,建安帝估计也不乐意见到谁把整个虎贲卫手拿把攥,导致最后争了近半年,跟没争区别也不大。
钟广洋只能渐渐偃旗息鼓,不然一直争而不胜,外界不会管宋懋、边仲武能耐多大或是圣宠多隆,只会觉得他这个虎贲卫大将军无能、拿捏不住手下。
那之后,边仲武一心打理自己到手没多久的西营盘,宋懋不做一个人跟皇帝钦点的虎贲卫大将军对着干的蠢事,虎贲卫里就慢慢平静了下去,陷入了新一轮的平衡。
平衡期中,钟广洋、宋懋、边仲武为了各自营盘的利益,当然也有争夺,但波及面都不大,一般也就揪着点由头互相嘴炮一顿、不痛不痒处罚一下对方某些手下之类的。
江宣是真有点没想到,他不过出营大半个月,回来宋懋居然就失了手下的两个参将之一。
江宣看了看江兴德的臭脸,自家跟郑勇关系一般,为对方多么不忿不至于,这除了宋懋利益受损,东丙免不了跟着吃点亏之外,还有就是都是参将,江兴德这怕是担心哪天自己也被收拾了吧。
江宣迅速思考了下,觉得应该不至于,最后开口道:
“郑参将太贪,立身不正,被收拾了虽然意外,但想想倒是也没那么意外了。”
“也就是郑参将了,如老爷这般尽职尽责,还有开国超品侯爵位在身的,别人想动找不到大纰漏,想构陷还得先有那个胆子。”
江兴德听得脸色好看了点,这道理他自然知道,但听人再强调一遍总觉得又安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