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佚吩咐人打一盘温水过来,然后拧干毛巾,细心地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我一动不动,但泪水却依然无声地涌出来,无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人的一生该流多少泪?人的一生到底要经历多少痛?
碎片刺进了肉里,已经血肉模糊,他一块一块地帮我挑出来,双手被茶水烫伤,又红又肿,他帮我擦干净然后上药,指尖轻轻滑过,动作很轻很柔,所以我的手一点都不痛。
包扎好之后,我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进腿弯里,没有力气再将头抬起,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就算做不到坦然,起码不会再那么痛,但想不到经历越多越害怕越承受不起。
这段时间住客栈,我都与濯傲的娘同一个房间,她睡床上,我随便找一个地方躺着,只为保护她,但今夜油灯一夜不曾吹熄,她虽然躺下,但却一夜无眠。
我听到她紊乱的呼吸,而冷佚靠在墙角,但那双眼睛一直不曾离开我,当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窗边洒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冷佚对我说是时候出发了,而我朝他笑了,笑得讽刺。
之前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路,只是为了能早日将楚冰救回来,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我做这一切还有何意义?如果楚冰是濯傲杀的,我还巴巴送他娘回去让他们母子团聚?
如果是这样,楚冰他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我的,但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看着这个等到绝望的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你现在应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银魄,银奕知道的肯定比一般百姓要多,也许事情并不这样。”
冷佚的话如一束微弱的火光,虽然不能温暖我那颗早已结冰的心,但却让我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踏出客栈的门那一刻起,我的脸再也绽放不出一丝笑容,如果说之前的心情如绵绵细雨,如今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的亮光。
也许是因为濯、卫两国正在进行生死之战,我们这一路异常顺利,我们回到银魄皇宫是在深夜,因为我来去匆匆,父皇来不及向天下人公布我的身份,但我身上却有着皇上御赐的腰牌,可自由进出皇宫。
我回到我曾经住过的寝宫,但我们刚坐下,银奕竟然到了,现在天气还很冷,要他在温香软玉的龙床上爬起来,实在是难得。
我很想问他楚冰是不是死了,但我张了很多次嘴巴,都说不出一句话,其实我是在害怕,我很害怕,我害怕连那一丝希望都要泯灭。
“这个就是濯傲要找的女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我看到了震惊与惊骇也有怜悯。
我点了点头,有点绵软无力。
“她与濯傲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母子关系,这句话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吞了下去,我摇了摇头。
“她的舌头被割断了,说不了话,他们什么关系我并不知道。”
“嗯,你长途跋涉,一定累坏了,今晚好好休息,我现在叫人安排在你的隔壁,明日皇兄在宫中设宴为你洗尘,父皇这些天天天念叨着你。”
银奕朝着我笑,笑容带着哥哥对妹妹的疼爱,温暖得春阳,只可惜我的心太冷太冰。
很快宫人将濯傲的娘带到另一间寝宫,而整间就剩我们两人,我等着他说关于楚冰的事情,但他只是对我说好好歇息就转身离开,他为什么对楚冰连提都不提,难道楚冰在他心目中不值一提吗?又或者他已经忘记了他死?难道是楚冰根本没有死?心头腾起一股希望,迅速将我的心点燃。
“楚冰还活着是不是?”我冲过去扯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他。
“他已经死了。”银奕淡淡地说,没有憎恨也没有怜悯,淡得似乎在谈论那家窗台的花枯萎了一般,但他不知道他的话却让我万箭穿心,一直支撑着自己回来的信念在瞬间轰然倒塌。
“你说谎!楚冰是不会死的,他不会。”虽然我朝着他吼,但声音已经是那样的无力。
“他已经死了,这已经证实,要不连敖怎会怒发冲冠,发兵攻打?”
他不知道他的话很残忍吗?他的平淡,他的漫不经心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楚冰死了,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难道就因为他曾经背叛过他吗?
“究竟是谁杀他的?是谁?”我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厉,眸子带着嗜血的凶狠。
“头颅悬挂在卫国的皇城,除了他还有谁?谁还有这个本事让楚冰的头颅高悬十天十夜?”
真的是他吗?虽然银奕是这样说,虽然天下人也是这样说,但为什么我总觉得濯傲他不会这样做呢?但现在是不是他杀的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楚冰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无力地松开拽住他的手,楚冰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为什么要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