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就是回乡的路上,旅途奔波受累,加重了病情。”
黑暗里蛰伏的帝王喃喃地道,
“一定是这样。都是朕的不是。是朕一意孤行,害了他。”
邢以宁不忍直视,转过身去,对着殿门缝漏进来的那点微光暗自琢磨着。
梅雪卿那边的动作也太快了。
之前城外送别时,自己一时冲动,提议的‘死遁’之法……
把陛下刺激得太过,眼看着要刺激出疯病来了。
救了个梅雪卿,搭上个圣明天子。
不妥。不妥。
还是先应付了这头再说吧。
他摸索着走近几步,硬着头皮劝说,
“还请陛下放宽心怀,梅学士那边……不是至今还没个准信么。那个,说不定,过几天,临泉那边又传来消息,病情就转好了呢。”
“临泉……”黑暗里传出帝王沙哑的声音,喃喃重复了一遍。
“是了,雪卿是河东道,临泉县人。临泉县,距离京城有多远?”
邢以宁估算了一下,“远着呢,足足有上千里。”
“上千里路……”帝王从黑暗角落里猛然坐起身,不知想到什么,像是溺水濒死的人,突然开始回光返照,剧烈挣扎。
“上千里路,驿站的信要走多久。”
“若是走得普通驿站的话,大概十天半个月的送过来。四百里加急快驿,三天即可到达。”
“三日。”洛信原忽然又耗尽了力气般,往后靠在墙上,喃喃自语着,
“临泉的消息是三日前寄出的。寄出来时,他的人已经不好了。过去了三日,才到朕手里……”
他惨笑一声,闭了闭眼。
黑暗中,精疲力尽的嗓音传来,沙哑地问,
“你说,当朕两日前打开这封信的当时,雪卿还在不在人世了?两日后的现在,你我正在交谈时,远在临泉的雪卿,还在不在人世了?”
邢以宁哑然。
无言以对。
“那,陛下……节哀顺便?”
洛信原在角落里笑了一声。
那声音虽然在笑,却饱含着痛苦绝望,在黑暗空旷的殿室深处回荡,听起来竟像夜枭号哭。
他忽然站起身来,以手胡乱扶着红漆木柱,身形不稳,踉跄着往殿外走。
邢以宁听到动静,赶紧过去几步,摸黑把人扶住了。
殿外阳光耀眼,洛信原从漆黑的殿室内出去,乍然受了阳光刺激,抬手遮住了光线,黑若深渊的眸子里浮起一层薄薄的光。
邢以宁本以为他哭了,偷瞄了一眼,惊愕地发现,陛下没有哭。
此时,紫宸殿外的空旷庭院处,林思时正应付着大批自发聚集、要求觐见天子的朝臣。
隐约的争执声穿过层层宫门,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