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姥爷家有些破旧的门外不知道何时就已经停满了各式的车。
姥爷这辈子给无数的人看过病,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的,从来没有人在背后说我姥爷一句不是的。他这辈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在河南,一个在良马,另一个离我姥爷家并不远,只是一天到晚的奔波在外。
院子里面坐满了人,他们脚底下的烟头堆成了一堆。
家里面养的那条叫做皮皮的狗似乎早就料到了不安,见我回来时眼睛里面泪光闪闪。今天的天气响晴,晴朗的让人生畏。
许多人都认识我,见我回来了起身跟我打招呼。
我笑不出来,只是简单的跟他们点点头,这些人也明白我对姥爷来说意味着什么,撩起我家的门帘:“你姥爷在屋里面等着你呢。”
一进门就看见小姨拽着卫生纸坐在沙发上正哭,原本姥爷的小屋子里面也挤满了人。我真的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说重病就一病不起了呢?
不知道那屋子里面是谁说了一句:“党参回来了。”
他们用不同的眼神看向我,各个都红着眼圈,我把背包扔到了一边,每一步都走的沉重。
明明,一个月前姥爷还很健朗……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袋想着这些事情都快要炸掉了。
我听见姥爷虚弱的声音,他说你们出去吧,别在家里了。
我意识到,姥爷要跟我交代一些旁人不能听的事情了。
姥爷的小徒弟曾经就跟我说,我就是天生要当中医的料,姥爷对此也不否认。他说过,若干年后,他的手艺都要交给医术最精进的人。
其他的徒弟也都知趣,明白从我姥爷这儿学了治病救人的法子,不好意思跟我去抢他最后的压箱底。
我大姨身体不好,去年刚做了手术,现在应该在我舅舅家歇着。这两年还真是动荡不安,我跑来跑去埋了的老人不下五个。
舅舅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硬气的汉子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姥爷这辈子没享多大的福,整日里为了病人忙前忙后,虽然儿女都过得还好,可是在他眼里都还是个孩子。我可以说,我是姥爷心里面最放不下的人了。
姥爷躺在床上,这才一年不到,这么好好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鼻头一酸,姥爷就笑呵呵的朝我招手:“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姥爷……”我站在他的床前,怎么都忍不住。
姥爷拽着我的手,看着看着眼角也溢出了泪,他说孩子你受苦了。
这句话就像是决堤大坝前的一记重击,我低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姥爷摸着枕头,如同献宝一样掏出来一枚铜钱,与他每年给我的不同,这一枚应该是经常打磨着的,边边角角还有铜光。
“姥爷这次是熬不过去了。”他塞进我的手里面,那铜钱还系着新编的红绳,“以后带着这个,能护身子。”
“姥爷,你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咱们去好一点的医院看看吧。”我攥着那枚铜钱涕不成声,姥爷摇摇头,“不了不了,这辈子再怎么活着也都这个样子了。”
“姥爷……”我抽噎着,他板起来脸却没有往常的一点气势,“把泪擦了,看看你这个样子,真难看!”
“姥爷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姥爷握起来我的手,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临到头,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参儿。”
“你放心姥爷,我……我在河北过得可好了。”我用袖子抹着眼泪,佯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姥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骗不了姥爷的,姥爷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再说话,可以说我妈都不懂我的那些心思,姥爷一看就明白了。
“这辈子姥爷年轻气盛惹下的祸,到头来……”他突然间提来往事,慢慢的染上了氤氲的色彩,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面满是悔恨。
姥爷转头看看我:“参儿,姥爷是最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人。”
我握紧他的手一直摇头,他只是笑着:“如果姥爷没有猜错的话,那东西已经找上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