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大又好看的李子,吃起来偏偏酸得不成样子。
只是一想到要把它丢了,偏偏还有些心疼。
想了很久,草为萤还是把它塞进了自己的酒葫芦里。
木子花看见这一幕很是惊讶,大概这个小的口子能够塞进这么大的东西,确实是一件很费解的事情。
不过她已经开始渐渐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是不尽相同的。
这个少年看起来与镇上的少年好像并没有太大差异——木子花记得当初自己好像看见过许多草为萤,卖酒的草为萤,卖豆腐的草为萤,但是自从过完那一个年之后,那些草为萤都不见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模样。
但是木子花知道他是神异的。
木子花低下头去,没有去看那个在那里晃着青色胡芦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却是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草为萤很是认真的说道:“如果不喜欢某些东西,那么为什么还要让它留在人间呢?”
草为萤还没有从那种酸意里缓过来,愁眉苦脸的说道:“只是我不喜欢而已,如果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就要将它毁去,这是错误的,也许偏偏就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才是人间最合理最正确的东西呢?”
木子花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过了少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草为萤说道:“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做——把春天放在一个地方,把夏天放在一个地方,于是喜欢春天的,就去春天里,喜欢夏天的,就去夏天里。。。。。”
草为萤挑眉看着檐下的少女,而后轻声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但你要怎么做呢?人间又会怎么样呢?李花在春末夏初开了,没有足够适宜的气候与阳光,它便只能是酸的。于是当它落下的时候,都像是在哭着的泪落如雨的模样。”
少女好像确实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有些惆怅的低下头来,看着篮子里那些因为过往的年岁,人间总是春天的模样,导致那棵李树都惯常的生着很是酸牙的那些果子。
“当然,如果可以这样,那真的是很好的。”
草为萤安慰着那样一个小镇少女。
“想象力确实是一种很伟大的东西。世人看见火,而不能只想着那是火,要想着怎样去用那些东西。”
这个青裳少年坐在檐上抬头看着远雾依旧的这片人间,轻声说道:“人往前走了,岁月才是有意义的,历史才会是值得留恋的。”
木子花抬头看着那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少年那双清澈的瞳眸里,好像有着一些悲伤与难过的意味。
“你。。。。。。”
木子花迟疑的说着。
“你是不是要离开镇子了?”
草为萤安静的坐在那里,拿着青色的胡芦大口的喝着酒,那枚原本打算放在酒里泡着的李子又被倒了出来。
少年也不嫌李子酸了,也不嫌酒酿得不好了。
“大概是的。”
木子花骤然沉默了下来,双手抓着篮筐,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草为萤喝了很久的酒,而后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从木子花手里的篮子里挑了好几枚果子,拿在手里吃着,沿着小镇街道向着外面走去,而后在镇门口,那条老狗趴着的地方停了下来,远眺着那些花海另一边的大湖与一些山崖薄雾。
当初草为萤与某个伞下少年说过,山的那边还是山,湖的那边还是湖。
这当然是真的。
草为萤一面吃着那些李子,一面回头看着木子花,轻声笑着说道:“你想去镇子外面看看吗?”
木子花提着篮子站了起来,看了不远处的青裳少年很久,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草为萤一定是有更多的东西想要告诉她。
木子花不无难过之意的想着。
二人在那条花海小道上徐徐而去,青裳少年握着青色的胡芦,啃着手里的李子,少女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果实。
那条老狗不知道何时也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落叶,颠着步子摇着尾巴,跟在了二人后面。
二人一狗,便这样在人间六月的阳光里,穿过了花海穿过了大湖,而后翻越了薄雾群山,直到停在了一处山间断崖之上。
有风而来,吹着人间四处的叶子簌簌的响着,便在木子花的眼前飞了过去,而后落向了那一片渺远的巨大的大地。
木子花渐渐张开了嘴巴。
她以为人间的意思便是一个方圆数里的镇子。
直到草为萤带她来到了这样一处山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