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伞下,一直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傻子,我难道就像恶人?”
尤春山听着少年的这句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连忙拍了拍脑袋,诚恳地说道:“我说错了,说错了师叔。”
南岛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直向着巷子外走去,只是并未向着那处院子而去,而是径直取了离开天工司的方向。
尤春山扭着木扭扭车追了好一阵,都没有追上去,只得无奈地停在了那里,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问道:“师叔真生气了?”
南岛平静地应了一声。
。。。。。。
少年生气的原因,大概并不是尤春山偷偷跑去了悬壶衙的事。
而是那一句师叔这次怎么不劝我了?
所以才会有了那样一句回答。
少年撑着伞走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未申之治的时候。
夏秋之交的分界线,其实并不是很明显的。
那些槐叶依旧青绿,也许有些小小的槐豆正在长着。
南岛撑着伞默默地走出了那条巷子,或许是那日在这里见到了陛下的原因,所以这一次他也是下意识地看向了皇宫那边。
可惜今日并没有。
毕竟神河也不是闲到每日都能出宫看看的,尤其是离开了槐都一年,虽然朝中之事都有诸臣一一处理,只是因为巳午妖府的事,大概还是留下了一些麻烦的东西。
少年没有看见那位陛下,自然也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撑着伞安静地在槐都街头走着。
其实天工司巷子里的事,与当初天狱之中的某些交谈,大概是类似的。
依旧是少年的那一句话——世人其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人间山火遍地而与少年无关,说起来自然好听,但归根结底,无非便是他们宁愿看见山火,也不愿看见某些风雪洒落人间。
南岛平静地想着,安静地走着。
或许当初确实是自己意气用事了。
这个伞下少年回头看向人间东海方向。
像自己这样的,随时可能给世人带来风雪的人,本就该像是一个囚徒一样,坐在那处高崖顶端,从此人间不闻音讯也不闻人间音讯不是么?
南岛觉得心里似乎有些冷意,好像那些神海里的风雪,飘落到了心底一般。
但他其实明白,那不过是自己自怨自艾地想着一些东西所带来的一种悲哀的快感而已。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去想这些只会越想越孤独的东西,执伞负剑,在拥挤的街头走着。
过午的阳光正洒落在槐都高处那些大红色的楼阁与护栏之上,看起来很是明亮,有绿色的槐叶被风吹着沙沙作响,街巷之中人来人往,或许确实喧哗到足够去淹没很多的东西。
南岛撑着伞走了许久,倒是不知为何,便走到了巳午妖府的所在。
随着门下侍中水在瓶与诸多妖卫的死去,巳午妖府暂时也沉寂了下来。巳午之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巳午卫穿行在街头了。
这一片巳午坊倒是难得的宁静了下来。
人们很是闲适地围在街头的树下,一面嗑着瓜子,一面议论着当初那个白衣侍中的一些事情。
南岛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处妖府,心中或许有着一些恨意,那些自然是很难放下的东西。
或许确实会有人因为那样一个执伞谋反的侍中,将目光在这个少年身上多留意少许,猜测着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初那个故事,大概也只留下了这么一点悬念。
随着水在瓶地死去,兵部尚书之死的真相披露,那些关于伞下少年关于天狱的一些事情,自然成为了没有确凿证据的诬告——至少在世人看来是这样的。
天狱如何会收留一个十二楼的人呢?
这简直比让当初的槐安后帝李阿三娶一个妖族为后更让人嗤笑。
少年并没有去想这些东西,只是安静地想着,南衣城沦陷了,岭南覆灭了,自己也不会给先生写信了——当初那些话语,大概会让那个白裙女子很是厌恶自己。
南岛不免伤感地想着。
世人自然不会接纳自己,连天上镇,那样一处似梦非梦别有人间的地方,都因为草为萤的死去,而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自己好像,确实没有落脚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