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废,自然是有仁义。
西门当然不会蠢到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只是那个书生很是平静地自己说出了后面的东西。
“有仁义。”
倘若西门曾经在天狱之中,见过某个少年御使着来自青牛五千言的古道之术,大概此时却也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西门不曾见过。
所以他没有收刀,依旧是落向了那样一个书生。
于是在下一刻,满街浩然道风而起。
西门眉眼感受到道风那一刻,便好似进入了另一片人间。
不是礼人间,却胜似礼人间。
那一刹那,那柄断刀之上的天地元气,却是尽数被泯灭而去。
西门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握着刀时候的感受。
一如现在一般,空空如也,没有元气,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地之韵,断刀之势。
习惯了断刀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眼下而言,自然只能是一件坏事。
尽管无人来阻拦西门,只是那个书生在西门的刀落下之后,还是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那柄断刀在书生身前劈落下去,砸落在了山月城长街的石板之上,发出了锵然有力的金铁之声。
西门惊诧地将手中断刀从石板之中拔了出来,站直了身子,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书生。
“原来是禁法之术,我以为只有卿相才会这样的东西。”
那个来自谣风祖院的风物院先生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会。”
方知秋当然不会。
这样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书院先生,能够施展道术,无非便是因为他手中的那一截指骨,来自千年前的某个黄粱游行书生而已。
西门沉默了少许,并没有与方知秋去讨论什么会不会的问题,抬头张望着那些止步不前的修行者,还有那些从方知秋身后涌来的人间兵甲,重新看向了书生,缓缓问道:“大道废了,仁义在哪里?”
方知秋静静地站在那些兵甲之后,轻声说道:“我又不是圣人,我怎么知道呢?”
他只是一个书院先生,甚至不是青牛院先生,只是风物院先生,或许确实不会知道这样的东西。
或许是西门的问题确实让他兴起了一些兴趣,这个书生认真的想了想,看着那个方才还是大道之修,截停洪流,现而今却囿困于一些人间兵甲之中的西门,认真的说道:“相对于一刀杀十人而言,一刀杀一人,自然便是仁义。”
西门沉默不语。
这片街巷之中的天地元气,被尽数封禁,神海空空如也的西门,大概确实只能一刀杀一人。
西门其实想过自己会陷入一些险境,譬如被诸多上境修士包围,被无数巫河困缚,又或者,亲自面对着那样一个三观之下的白衣卿相。
只是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些人间兵甲围困在这条街巷之中。
不止如此,西门提刀奋战于那些兵甲之中的时候,却也是看见了那个书生身后,多了许多手握着弓箭的人。
方知秋低头看着那样一枚指骨,很是唏嘘地抬起头来,逼得书生来做这样卑劣的事,在悬薜院与神河之间,大概确实是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其实杀不杀你们槐安人,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方知秋轻声说着,抬起手来,无数弓弩拉满弦的声音响起。
“但是杀天狱的人,是有意义的。毕竟天狱直属于神河,既然我们可能至死都见不到神河,自然只能谋求一些额外的东西。”
西门一刀割开了眼前某个士兵的衣甲,抬头看向街巷尽头的那个书生,还有那些蓄势待发的弩箭。
随着那些满弦的声音响起,那些兵甲也不再向前而去,毕竟他们的目的,也只是不想让这样一个天狱之人接近方知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