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南方人,要想起西门这样一个人来,大概确实有些困难。
程露轻声说道:“是的,毕竟我开始修剪头发,开始留短发,便是因为当初在岭南的时候,我被他一刀削去了刘海开始的。你想想,如果我今天真的选择用菜刀修剪了头发,以后我怎么挺直腰杆站在他面前,听着他叫着我师兄?”
子实端着碗认真地说道:“没关系,有空我去打死他,就不会有人笑我了。”
“还是有人会笑我的,比如有个叫做南岛的师弟。。。。。。”
子实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我可不敢乱来,但你大不了以后不见他就行了。”
“他会来找我,因为当他听见一些风声的时候,就会跑来问我,他师姐他们去哪里了。”
“。。。。。。”
子实默然地看着程露,叹息一声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程露挑了挑眉,缓缓说道:“这便是恶人先告状?”
“我是好人。”子实诚恳地说道,端起碗扒了一口饭,而后反手将那碗还没吃完的饭扣在了地上,站了起来,竖掌行礼道:“但现在不是了。”
随着子实这句话落下,观外道风骤然吹起。
程露眸光一凝。
好在那样一柄决离,确实离程露已经不算太远。
这个黑衣剑修极为迅速地伸手握住了决离的剑柄,在一阵极为清脆的哗然声中,将那柄断剑自梅前清溪中拔了出来。
断剑出水,挑起一溪清水如涌浪,而后骤然化作水中长龙,卷起白浪如流云,一剑落向道人。
子实竖掌身前,身周道文流转不止,便是眸中都有金光闪烁,道人耳朵微动,听着某一阵也许是来自神海之中的叠浪之声——其声未成,尚且只有一些雏形。
只是哪怕只有一些雏形,也足以让道人眸光平静下来,唤来道文落于身前,拦下那一剑,淡淡地说道:“看来你我还是要做敌人。”
程露一剑未果,收剑而立,一身夜雨剑意飘然不止,手握断剑斜指清溪,诚恳地说道:“我还是决定上山。”
随着这一句话音落下,这个剑修的身体里似乎有着某些很是清脆的声音。海浪之声渐起。
程露当着道人的面,开始破境入大道。
来自古老道观一露观的道人子实什么也没有再说,掐住道诀,人间风起,昼夜在倏忽之间交替着。
白梅已经落尽,然而枝头依旧有着清晨残留的露水。
当道人的道诀势成之时,有一枚枝梢白露垂落下去。
人生天地间,倏忽朝露而已。
道人掐住道诀的手无比迅速地伸了过去,并指接住了那一滴露水。
“程露呵晨露。”
道人轻声说着,指尖露水瞬间破碎,化作绵绵水雾,将这一片关外人间尽数笼罩进去。
朝露化作水雾,在道人轻叹之间,又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道文,带着极为决然的肃杀之意,扑落那样一个执剑而立的黑衣剑修。
程露自然处于破境的关键之时,神海之中,万千道果摇落,坠入道海,汇成浩然水波,涌向岸边,惊涛拍岸,方成叠浪之势。
是以面对着那些白露道术,这样一个剑修自然很难去抵挡,这也是为什么程露迟迟不敢破境的原因。
只是天下之事,总有破时。
程露神思虽然不能脱离神海,只是一身凝练的剑意,却是破海而出,落于那样一柄决离之剑之上。
断剑时隔千年,锋刃犹利,在剑意的裹挟之下,无比迅速地自行抬升,脱手而去,化作一条灿然剑光清流,盘旋在程露身周,虽然不能完全护住这样一个剑修,终究这柄磨剑崖之剑,还是拦下了绝大多数白露之雾。
子实微微挑眉,虽然一早明白那柄决离会是这条溪畔最大的变数,只是他依旧没有想到,单凭剑上残意,便足以拦下他的那一式白露道术。
道人手中道诀倏忽变化。
诸般道文闪烁金光,溢流于身周,又落入身后白梅之树中。
梅梢白露摇落,化作一场极为肃冷的秋雨,自南而北地吹向那样一个剑修。
有秋雨倏然而来,擦着眉梢,撞在了这个剑修的一身剑意之上,将一切都泯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