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依旧是在微微笑着,神色里也没有什么落寞或者一些隐晦的情绪。
陆小二看了很久,大概还是没有想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转回了头去,没有再去想那些事情,只是问道:“为什么这个人间会很好?”
柳青河继续向前走去,走在了那些花海之中,缓缓说道:“天下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的事,生在槐安与生在黄粱是不一样的。”
这个槐都大猿说着蹲了下来,从路边草丛里摘了一朵白色的花,捻在手里,继续向前走去,也继续说着。
“生在芒草丛里与生在花海里也是不一样的。”
陆小二站在那里,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依旧有些茫然不知所解。
所以他继续听着。
“我们是芒草里长出来的庄稼。”柳青河微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们要更为诚恳,更为务实,就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飞天遁地,如果不赶时间,谁都不会这样去做。我们是握紧柴刀的人,是一刻不敢停歇的人,其实你如果活久一些,去多看人间一些时间,你就会发现,天下不过也是一个更大的岭南剑宗。”
陆小二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高大的连影子都很是漫长的男人。
柳青河停了下来,远远地眺望着这片正在变化的人间。
“他们大概是不一样的。他们生来便拥有许多人间的基础,他们不用从膏盲里举火,不用开辟荆棘,不用泅渡大河来寻找栖息地。”
柳青河回头看着陆小二,认真地说道:“过年前的春天,这样一句话其实从来都不古怪,相反的是,这极为浪漫。我们的历史翻到从前,总是刀耕火种,披荆斩棘。他们的历史翻到从前,是一个在春天里便挂满了大红色灯笼的人间。这样的人间往前而去,也许有着更多的无穷的希望。”
陆小二沉默了很久,向着小镇外走了两步,只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柳青河的背影。
小少年其实也想走出去看看。
只是送出了那一剑之后,他确实已经是筋疲力尽,倘若不是小镇里的某个少女离开的时候,在他的怀里揣了一块鲜花果饼,大概他都没有力气走到这里来。
所以陆小二不得不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我明白狱主大人的意思,只是。。。。。。”
陆小二干脆在那里坐了下来,晒着秋天的太阳,很是遗憾的说道。
“我并不能理解大人所要表达的这些情绪。”
“大人与十三岁的人说话,其实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区别,我也许能够分得清大势,仇恨,对错。”
陆小二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在花海小道上的男人。
“但大人说人间,说千年,说着历史这样的名词,我确实没有感觉,甚至。。。。。。”
陆小二大概也是觉得有些可笑,轻声说道:“甚至,我有些昏昏欲睡了。”
柳青河微微一笑,说道:“确实是的,大概因为在历史里,你的一生也许连一个笔画都不会留下。我应该是会有名字的,也许在漫长的历史里,千万年后,人们依旧能够从那些浩瀚如海的史籍里,找到柳青河三个字。所以不免地,我会想得更多,也许好高骛远了,也许自作多情了。但是陆小二,不管岁月里有没有我们的名字,你都需要记住,我们。。。。。。”
“就是历史本身。”
“历史其实就是亿万万个人。”
陆小二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柳青河的这句话,终于让小少年能够体会一些那种让他昏昏欲睡的话语的情绪了。
“我以为大人会说我只是一粒尘埃。”
“当然如此。但没有尘埃,便垒不起高台。一如人间没有你陆小二,我柳青河去和谁夸夸其谈呢?”
小少年默默地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却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苦笑。
“我以为我那一剑,应该不至于只是尘埃。”
“那是磨剑崖的剑,不是你陆小二的,再说了。”
柳青河停在那里,转头看着陆小二,很是诚恳地说道:“你说那一剑是你的,谁知道呢?”
陆小二还想争辩些什么,柳青河却是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我是你,我便不会承认那样一剑是自己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