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历一千零三的春天里。
某个苍老的道人曾经面对着自己的弟子,如此愤怒地叫喊着——他斩了我的心我,我斩什么?
若是白风雨能够活过世人的一百年,站在溪畔,听着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李石不会知道,也不会去想这样的东西。
只是带着一些从东海带来的血色,站在白梅树下,继续说着。
“他斩了心我,于是忘了自我,也许确实是真人非我,他做真人了,好像功德圆满了,但那样也便意味着,真正地在世人头顶悬了一柄谁也不可控的剑。”
“世人不是真人,世人可以以一切世人的思想去判断世人的逻辑,当他依旧是世人,人间风雨不会去打扰他,天下山火不会焚到他的衣角。就让他安静地待在伞下。”
“但他从此不是世人。”
“我们如何去猜测他的行为?”
李石的语调并不急促,也不激动,相反,像是娓娓道来一般。
只是这般平静的话语,却带来了一种莫大的恐慌。
是的,世人也许存在私欲,也许卑劣,也许贪名逐利,但世人才能懂世人的逻辑。
宁愿他贪婪。
也不愿他无求。
没有想要的,也不会有在乎的。
于是那柄伞放不放下,也成了一件彻底混沌的不可预测的事情。
“陛下说得对。”
李石回头看向了东海,轻声说着当时在海崖梅林里听见的一些声音。
“世人残缺方知美,人间没有极境,人间没有仙界,没有天庭,东海最好的铁匠走完了十二楼的路,也只会在世上查无此人。真人非我,这是一个有着莫大恐惧的名词。”
“我李石也曾挣扎过,也曾犹豫过,就像师伯讽笑的那一句一样,我以为你李石真的心如铁石。这当然是不现实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好人,是否是坏人,是否是圣人,是否是交由天下唾弃的邪魔。但是人非梦。但。。。。。。”
李石轻声笑着,从头顶的梅枝里折了一枝,握在手里,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却好似得道之人鞭笞弟子三下于是三更相会一般。
握着梅枝的李石便那样平静的将梅枝向着被万千道韵困缚在溪畔的桃花斩落而去。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随着李石的这句话音落下,那枝平平无奇的梅枝带着万千浩然之力,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向着梅树下的白衣男子斩落下去。
这也许确实是一剑。
桃花可以从其中看见天下诸多剑修的影子。
譬如剑湖剑意,那个抱着酒葫芦终日醉饮的青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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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白发剑意,那个送了李石许多用以护身,使得哪怕是神河柳青河,都无法真正伤到这个道人的白发。
也譬如丛刃,那柄磨剑崖之剑,在这个白衣剑修手里,驻留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