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慢慢走起来,我跟在后面。“我不是怕别人知道,”秦子说:“但也不会大肆声张,毕竟是这样的事。”
“明白。每个人都会这样。”
“每个人吗?牧奕欢他爸死了你第一时间就知道。”秦子说话总是不带任何语气,就像官方发言人。我对她用了“死”这个字眼很意外,她一向最有分寸,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我无以应答,好在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她问我:“你找我干什么?”
“有件事想告诉你。”话到嘴边又难产了,而且气氛不太好,我考虑要不要现在说。
没想到秦子替我说了出来:“牧奕欢走了是吧。”
“你知道啦。”我松了口气。
“刚才是猜的,现在确认了。”秦子又说。我再无法隐瞒,只好如实跟她说了。当然不是“真相”,而是当时我所知道的。意外的是秦子听后没发表任何想法,只说了个“哦”,这个字也像被她吃了一般,不仔细听就没了。
“‘走着走着就散了’,走了好啊。”秦子微微惆怅。我以为就此而已了,顿觉轻松不少。“这儿附近有公园吗?我想找把椅子。”秦子说。
我以为她走累了,就说:“这儿好像没有公园,找个奶茶店坐坐吧。”
“不,我想待在黑暗里。”她这话一说,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后来转了一大圈,找到个花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走到深处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结果她一坐下就靠着我哭了起来。她在我面前只哭过三次,那是第一次。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着她哭,数她的眼泪。
不一会儿,后面树林里窜出两个人影。听声音是一男一女。估计今晚打算在这儿节省开房的钱,不想被我们给打扰了。
“太晚了,回去吧。”我看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妈要担心了。”
“带手机没?”她把我的手机拿过去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和我在一起了,让她别担心。可我不知道她妈听了是什么感想。但是她挂掉电话之后不哭了,总是好事。“现在去哪儿?”我问。
“我要待在这儿。”她说。
“好,我陪你。”我立即回答。她不置可否。我还觉得她会感动,现在一想,她说的“我要待在这儿”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又是我自作多情。
夜色微凉,月亮不见了踪影,倒少了一缕寒气。星光黯淡,可能今天是阴天吧。树影重重,我却没有任何不安,想来是秦子在身旁的缘故。我们就呆呆地坐着。没人说话。我甚至疑心她睡着了。但是几次转头,她的眼睛都比北极星要亮。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一激灵赶紧给她妈打电话。幸好她说秦子刚到家。她妈估计不知道我和秦子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应该就没有“跨越道德的边界”。我放心了,然后一个人回家。过后一想,她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陪人家挨了一晚上冻有什么意思呢。但是在做出理性分析之前,这件事一直让我开心了很久。
但是今天牧奕欢把真相说出来,我就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哭了。也许还有什么偏差?
“听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我笑望着归来的白果儿。她嘴噘得像食蚁兽,“啪”地一下砸在沙发上用杯子磨着牙。
“怎么了?”我有点微醺,身上热乎乎地,说每句话都必然会笑。
“你都说了人家故意不要你听的,还问什么?”
“好吧,不问了。”我说。
“真没意思,咱们走吧。”她把杯子掷在桌子上,差点把玻璃打碎。
“走?去哪?”我问:“不对,什么时候咱们成‘咱们’了?”
“哎呀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比这儿有趣多了!”她风风火火拉起我就走。站起来我才发现喝得有点多,脚下像踩着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