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患者应该是脑部受到过重物袭击,导致的记忆受损。”医生举起他的片子这样说道。
“重物袭击,记忆受损。”李淮无意识地重复了这句话,然后难以置信:“你是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有恢复的可能吗?”
“不好说。”
与医生聊完,李淮走进病房,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古州言。对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眼神干净。李淮扯扯嘴角,这个人还能和干净扯上关系?
他此刻很想掏出手机,发个求助:我那个曾经被我骗过、又骗过我的前男友回来了,他最喜欢装可怜,这次好像真得可怜了,怎么办?
没人能给他答案,李淮知道。“起来,跟我走。”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古州言乖乖地爬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
正是深秋天气,萧瑟的寒风让古州言缩着脖子,李淮拢了拢自己的外套,看着他惧冷的样子,心中生起一阵扭曲的快感。七拐八拐地将人带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李淮指了指巷角:“你就待在这儿。”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古州言踉跄着跟上,恐慌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在这儿待着!”李淮厉声喝止。
古州言立马停住,怯懦地看着他,他的脸被风吹得发红,加上脸上的伤,实在可怜。李淮口气放缓,带着点哄骗:“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大步离开,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躺在床上,李淮拿出手机看了看最近的新闻,才知道原来古州言在与他哥哥的那场战争中,输了。天之骄子坠入神坛,李淮嗤笑一声,古州言威胁他下跪时,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吗?
罢了,总归是自己有错在先,先欺骗了他的感情。李淮觉得深深的疲惫,他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就让他自身自灭吧。他伸手关掉台灯,屋子黑掉的那一刻,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古州言失踪了,有来找你吗?”发件人是古州烆。
“见……”还没打完,李淮删掉,又重新打了两个字发送出去,“没有。”
“你自己注意点,不过也别担心,等我找到他,他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重物袭击,浑身是伤……想到这些,李淮微微一顿,然后将手机关机,他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们古家,没一个好人,李淮自暴自弃地坐起来,抓了件衣服冲出门。深夜的风吹得人脸生疼,等他到了巷子,只见古州言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李淮叹口气,蹲下身推他,古州言迷蒙地睁开眼睛,先是呆了几秒,然后眼睛一亮,咧开嘴笑笑:“你回来了?”
“起来。”李淮将衣服丢在他头上,然后站起身来。
古州言费力地撑着墙壁站起来,然后把衣服套在身上。李淮看他一眼,领着他回了家。
到了家,李淮给古州言热了杯牛奶,他捧着温热的牛奶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抿着。李淮坐在他对面,面容严肃,问他:“不记得我是谁?”
古州言摇头,他将牛奶放在桌上,然后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拘谨又不安。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古州言依然摇头,他看着李淮,表情还透露出一点委屈。李淮承认,这个表情让他的心不小心软了一下,他在古州言脸上见过太多种表情,愤怒的、残忍的、嘲讽的,还有最初那伪装的温和,但从未见过这样一种示弱的样子。
李淮丢下他,冲进了卫生间,他将冷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那个人是古州言,是他最该彻底远离的人,他应该发短信让古州烆将他接走。总归是他们古家的人,不可能让他死了吧,但古州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他知道,他本应该乐见其成的,不是吗?
但,那个人失忆了,没有全部记忆的古州言还是他应该去恨的那个古州言吗?李淮不知道,他拿毛巾粗暴地擦干脸上的水,将毛巾重重摔在洗脸池上,这是报应,是他当初心怀叵测欺骗那个人的报应!
“你想留下?”李淮站在古州言面前,怀抱双臂问道。
古州言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仰视着李淮,然后点点头。他皮肤白皙,脖子仰起的修长的线条,显示出一种任人宰割的脆弱。
“你想留下。即使,我不会对你好?”
古州言愣愣地不说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留下,我会像对待垃圾一样对待你,这样,你还想留下吗?”
古州言站起身来,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他个子很高,比李淮还要高上那么一些,他却用一种依偎的姿势抱住了李淮。他低声说:“求你,让我留下吧。”
古州言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最早的记忆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莫名地信任他,即便他的眼神是那样冷漠。他一无所有,只想抓住眼前最近的光源。
李淮将他推开,轻笑一声:“这是你自找的。”他恶劣地想,要是有一天古州言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会不会想要弄死他。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笑意更浓,对古州言说道:“那你记住了,你的名字叫作,‘小垃圾’。”
古州言双手垂在两侧,他大概知道这个名字不是好名字,但还是用力地点头,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