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这个吧,难得一个体育生学习成绩还不给咱校平均分拉后腿的,这不就是白饶一个么。”“生日是哪年的?他这个年份,有点儿尴尬了。”“马上就过15周岁了,就不能再踢业余组u15,他只能踢u17……但是踢u17他这年纪显然又吃亏么,好多人都半专业的,有些都不是学生还参加校际比赛。还有改年龄的,实际都18、19了还在场上呢。”“这小孩没改过年龄?早点儿改年龄就能踢u15,可惜,现在改又太晚了。”“……”当时的若干年间,所有特殊年代流落外地的子女,都惦记着“回城”,拼命地往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大城市奔,哪有那么多孩子都能顺利回来、能一家人团聚的?周遥父母也并没有背景,说到底是普通知识分子,人脉门路有限。而他爸他妈也不会想到,周遥最后是因为这样的因素,时代造就机会,学籍档案就压了另外两名同样很优秀的外地学生,东北军在足坛的金字招牌为他加了分,他加塞儿进了朝阳一中。他的高中时代一定会比较辛苦,一点儿不敢辜负录取他进来的那些领导,学校录他就是指望他打比赛的。周遥拎着他的球包,装着随身衣服鞋袜装备,在学校大操场跟校队会合,向教练和队友报道。一中的校队建设看起来相当牛逼了,一水儿的大高个儿和大长腿,身材健壮,个个儿在夏日酷暑的天气里,晒成黑炭模样……周遥就开始跟队训练了。一帮人都是浪荡了大半个暑假,吃喝玩乐,就没怎么k过体能,都懒着呢,刚刚恢复训练,这叫一个身心皆是痛啊!痛不欲生!“养这一身肥膘!”他们教练不停地损他们,进行挫折式教育,“瞧你后背浪出来的肉,一颠一颠得……跑步撅什么腚?……周遥,说你呢,肚子上一层肥膘儿!”周遥正跑着呢,被训得一激灵,下意识低头摸自己小腹,我哪有一层膘啊啊——上来就一个三千米,先把一群人跑傻了,瘫在终点线上。一个头发冲天撅的队友,名叫潘飞的,弯着腰狂喘,冷眼笑话周遥:“原来你也不行啊?”“你行你上。”周遥呼哧乱喘地坐在铺煤渣的跑道上,耷拉着舌头。“看看你们,“教练把他们一个个踹起来,“这要是体能测试十二分钟跑,你们一半儿人都不及格!”“教练,那是人家踢甲a的,才要十二分钟跑呢。”潘飞苦笑。“老子严格要求你们!”教练冷笑一声。“你不叫飞飞么,教练以为你能飞呢。”周遥惨笑,然后就被教练飞起两脚,踹得他俩手脚并用滚了起来……教练给周遥摆出秒表成绩:三千米,你愣跑了十二分钟半!“乌龟爬似的,你在全队爬个倒数就提早入学,觉着这是一项能拿来显摆的荣誉。按照生日,他是在猴年9月1号之后出生,但提早了一年,就跟许多属羊的孩子一起上学。结果就是他比旁人都年龄小。他比瞿嘉也小半年多。他十月份才过生日,瞿嘉的生日是在二月份。进了球队,这就不是好处而是劣势。球队里男生个个儿都是身材高大,很猛的。三对三对抗,刘春雨一个横身上抢直接把他磕飞了!刘春雨一愣,哦,打个抱歉的手势:不、不是故意的哈。紧接着半分钟之后,潘飞在边路对抗的时候又把周遥撞出去了,直接从边线里边给他撞到边线外边十米远。如果是正式场地有广告牌子的,他就撞破广告牌了。潘飞做了个很纳闷惊讶的表情,诶……周遥换掉护腿板和球鞋,光脚趿拉着拖鞋,扛着他的球包,觉着那球包都沉得要死,背不动,烦。他们一中的操场,正面是校门和围墙,看着挺坚固胸围的,在操场背面有一段是铁丝网弄起来的围栏,有一段破口可以钻进来。那属于旁门小道,附近学生都知道从围栏破口抄个近道,还不用在校门口被值日生检查仪容仪表。周遥于是也抄近道,他累得都快吐了。弯腰钻过铁丝网,还忒么被剐住了,费劲地把自己扒拉出来。耳畔响了一声,自行车大套的“吱吱呀呀”声音。他再抬头,周围已经没有车也没有人了。夕阳西下,傍晚清风徐徐。操场后面就是一根电线杆子,孤零零的。路灯照着这一段人烟稀少的土路。周遥低头走,然后突然抬头,骑车的身影在很远的树后晃过,走掉了。“……”周遥犯愣,站住了,眯缝着眼看。他其实有三百来度近视,还带散光。今天训练没戴隐形,正式比赛他是需要戴隐形眼镜的。瞎眯着三百度大近视,只瞄到蹬车的一双大长腿,很瘦的黑色牛仔裤。脸没瞅清楚,他认识那两条腿。周遥慢慢走到电线杆下,街灯给他照出一块亮光。地上,路灯照耀的一个暖黄色光圈里,有两个抽剩下的烟头。……连续一个星期k体能,队友们每天下午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地去学校报道,在夏季闷热湿黏的傍晚,再一脸生无可恋步履蹒跚地拖着球包回家……周遥几天之内迅速就晒黑了,后脖子晒成发红的颜色。他妈妈都发觉了,过来抚摸他脖子肩膀:“特累吧?……咱们也不用太玩儿命了。”“训练这事儿啊,你能训就跟着训,实在不行,就歇了,不练也没事儿。”他妈妈说。“哪能就歇了啊?还要上场踢呢,不能太丢脸。”周遥说。“尽力就行,怕你太累太辛苦,我看着都心疼……”俞静之说,“你看你胳膊肘,你怎么弄的,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