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微哑的声音打断了郑欲出口的劝说。
她夺过酒瓶,把酒杯斟满。接着,慢慢站起身,怔怔地注视着雷厉,二话不说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众人愕然,还没闹明白她唱的哪出,就看她已再次把空杯注满,一饮而尽。如此反复,直到第四杯时,何书记才回过神,一边笑呵呵地打圆场,一边用眼神示意下属制止潘辰,“我们小潘不会说话,不过一切都在酒中,都在酒中啊。”
吴老师接到暗示,急忙来拉她,“行了,意思一下就好了,你的心意雷总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潘辰非但没停下,还拨开吴老师的手,径自又把酒杯倒满,再近乎固执地仰头喝尽,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晕出柔美的曲线。
房间里蓦地静下来,吴老师尴尬地咧着嘴,何书记更是被气得双目通红,其余人则是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相比下,雷厉的表情闲适得多,只见他懒懒地靠向椅背,薄唇微掀,“潘小姐真是好酒量。”
对他的表扬,潘辰却像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地坐下。而被忽视的雷厉似乎也不在意,话锋一转跟何书记谈起了新的赞助项目。
五杯酒下肚,酒精在血液里奔腾。潘辰直直地注视着筷拖,回忆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冲破笼子,嘶吼着朝她扑过来……
她出生在西南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一家国营缫丝厂的车间主任,母亲是小学老师,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丰衣足食。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需要领助学金才能完成学业,哪怕父亲在她初三时下了岗,她也从未为钱忧心过。
下岗后,父亲盘了一辆小四轮跑运输,虽比以前辛苦,但效益不错,加上原有的积蓄,一年后爸爸又买了几辆车,搞了个小型的运输公司。
可惜,老天爷似乎见不得他们顺风顺水。高二时,一向健康的母亲被查出尿毒症。昂贵的医疗费和手术费拖垮了他们殷实的家,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把公司盘了出去,甚至卖掉了房子……母亲的命保住了,但需要长期透析,为了钱,父亲只好到北城来开泥罐车,却没想到……
往事如一双大手箍住她的脖子,紧得她透不过气来,眼眶泛起一阵阵酸涩。害怕自己会失控哭出来,潘辰决定先出去平复一下情绪,哪知刚起身,就一个踉跄,浑身软软地跌了回去。
她自持酒量不赖,但毕竟喝下整整一瓶五粮液,加上喝得急,这会儿酒力流淌,竟有些醺醉。
用力摇了摇发晕的脑袋,她咬牙站起来,屏气凝神,以走直线的方式一步步走出包厢。
望着合上的包厢门,雷厉情不自禁勾起嘴角。这女孩,明明已经醉得踉跄,却硬是咬牙保持仪态,动作一气呵成,步伐从容稳健,丝毫看不出醉态。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出包厢,紧绷的神经砰地断裂。潘辰急忙扶住墙,慢慢挪向卫生间,一进去便趴在马桶上一阵干呕。怎奈晚上她压根没吃过任何东西,任凭胃里翻江倒海,就是吐不出来。
胃里难受得紧,她想了想,把手指伸进喉咙。这法子她曾看爸爸用过,那是她拿下全县中考状元后,亲朋好友来家里庆祝,兴奋的父亲被来客一杯接一杯地灌,为了强撑到最后,他就用这个法子催吐,吐完又回去接着喝。
妈妈看了心疼,“喝不下就算了,这么做多伤身体。”
爸爸却只是傻笑,“我幺女考了状元,当爸的怎么能丢脸被喝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