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洛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她已经不想控制了。
她伸手指着殿外那具孤零零的尸体,说:“她犯错了,你怎么惩罚她都可以,为什么要打死她?她今年才十八岁,鲜花一样的姑娘,她马上就要出宫了,她要去嫁人,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她。你为什么要打死她?”
裴洛洛说完,看着赵秀,眼泪大颗大颗地留了下来。
赵秀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主子犯错,打不得骂不得,但是她身边的奴婢就要受罚。我也没怎么罚她,是她自己福薄,撑不住过去了,跟我有什么相干?”
“皇后,内侍犯错,自是要交给内侍省的,你这样,算是动了私刑。”付少成在一边说道。
赵秀看着付少成,说:“静妃的女儿用雪团扔到了太子家的小郡主,我罚她身边的宫女,也没错啊。”
“你罚她可以,为什么要打死她?”付少成问道。
赵秀看着他们,有些不耐烦起来,说:“我说了,那丫头自己身体弱,没撑住。”
裴洛洛看着赵秀,说:“那要是你的宫人被我如此这般惩罚呢?”
“主子身边的宫人,除了伺候主子以外,不就代主子受过的吗?我要是真犯了什么错落在你静妃手里,随便你如何处置她们,我不说二话。”赵秀看着裴洛洛,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在她眼里,这些奴婢,跟猫儿狗儿也没什么区别。
付少成看着下面的众人,说:“是谁打死桑枝的,站出来。”
一会儿,两个小内侍并一个宫女抖抖索索地站了过来,扑通一下就都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磕了头,说:“是婢子。”
“拖出去。”付少成说道。
“慢着。”裴洛洛拦住了付少成,“他们的命,也是命啊。您这样做,跟皇后又有什么区别?让他们去浣衣局吧。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好歹还活着。宫女熬够了岁数,还能出去。小太监们呢,过些年,只要机灵一点,也能在浣衣局熬出头来。”
付少成听了裴洛洛的话,沉吟了一会热,说:“行,就听静妃的。带他们去浣衣局吧。”
三个人听完这话,重重地冲着裴洛洛磕了一个头,若非静妃心善,恐怕他们今日就命丧于此了。
安仁殿内的众宫人,低着头,面上的神情却变幻莫测。
赵秀看着裴洛洛,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说:“静妃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裴洛洛看着赵秀,说:“心善当不得,但是,终归是拿人命当命看,你天天吃斋念佛的,如此这般行事,就不怕以后下地狱么?”
说完,裴洛洛就走了出去。
“静妃,我再告诉你,今日的祸是你当初种下的因,我要是下地狱,你也是逃不过去的。”
裴洛洛没理她,让人把桑枝抬到承恩殿北边的西池院,让人把桑枝擦洗干净,给她换上了本来想让她带出宫穿的衣裳,又给她梳了一个发髻,插上了给她准备的嫁妆里的簪子。
“桑枝,我对不起你,我会让鲁妈妈给你葬在一个好地方,年年都会有人去祭拜你。你到了那边别怕,我会烧很多纸钱给你,还会找高僧超度你,来世,投个好胎,你若不介意,来当我的女儿也好。桑枝,不怕,我会陪着你的。桑枝,我应该早点让你出宫的,如果这样,你怕已经都是曹家的新媳妇了。桑枝,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我。”
裴洛洛坐在那里低声地念叨着,身边的宫人内侍,闻言都红了眼睛。
付少成在安仁殿,看着赵秀,说:“皇后今日此番行径,难道不觉得不妥吗?”
赵秀看着付少成,说:“您之前这么多行径,都没觉得不妥,我惩罚个宫人,又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付少成看着赵秀,一时语塞,半晌,他开了口。
“你可是因为凉州之事?”
“岂止是凉州?”赵秀说道,“自从到了金陵,哦不,应该说自从您当了皇帝,又何尝拿我当做皇后来看待,什么事情,我都是最后知晓的那一个。凉州之事,您防的,怕不是赵家吧,您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扶您上位的。”
付少成闻言,一双桃花眼冷森森地盯着赵秀,说:“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赵秀,我跟你说,你觉得赵家那两位,哪一个是当皇帝的料,还有,你记着,你现在是付家人,别弄错了。”
付少成说完,又看了赵秀一会儿,说:“两仪殿跟甘露殿里有你的人,我清楚,该让你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但是,你也别太过分了。瑜哥儿都已经是太子了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什么时候当了皇太后你才能彻底消停。”
说完,他一转身就出了安仁殿,只剩下赵秀,坐在那里,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赵家误打误撞在陆家放了几个人进去,无意中打探到了付少成另给陆达手谕这件事情,慌忙报给魏国公,魏国公又透给赵秀,她这才明白,瑜哥儿的太子之位,是如此的不安稳。
今日,付少成又极不给她做脸,最后的说得话又极其诛心,赵秀狠狠地攥了攥手心,裴洛洛,这你就不要怪我了。
付少成到了承恩殿,发现裴洛洛不在,就去了西池院,他看见裴洛洛坐在桑枝身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他伸手把裴洛洛拽了起来,说:“回去吧。我会找万寿寺的大师超度她,还会给她选一块风水极佳的墓地。走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