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我将手贴近胸膛,感受着生命的韵律,倾听着微微战栗的乐章,我还是活着的,真的好高兴!突然,沉闷的“呀--呀--”传到我的耳中,我缓缓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那块枯木,不,应该是那棵树,那棵笔直的黑色的树,那棵树上竟然又有了鸟巢,这,这才过几天呢!那棵树上就有了生命,有了新生命,乌鸦正在哺育她的孩子,明朗的月光映照在黑色的树后,与乌鸦形成了一幅生命的鲜活画卷。
夜色里,尤其是这么美丽的夜色里,困倦的乏意也仅仅只有一瞬,只要醒了,就无法再次入眠。月不再想为树做背景了,她裹着银光的纱衣,她缓缓登高,她悄无声息,她静静的走过幽蓝的舞台,直至最高处,星星好似随她而动,像是为她伴舞,她的周围四散着皎洁的柔光,我才眨了眨眼的功夫,那光竟突然变得清冽冷峻,寒气逼人,那光化作丝丝凉意,化作点点茫寒,化作伶仃,化作孑然,落向人间,宣泄着她的孤寂,她的落寞。我望着这月,这月也好似在看着我,她孤独一人,我也是孤独一人,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黑夜里那唯一的伴侣,更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现在的我何尝不是这样孤寂,除了我的父母,没有人愿意倾听我的心声,没有人愿意和我聊天,没有人愿意,没有人愿意……
自住院以来,每当深夜以后,只要苏醒,就再也无法安心。于是,这黑夜里的医院的恐怖的氛围越来越使我胡思乱想,我总是觉得夜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懦弱,胆怯且极度恐慌,虽然嘴上总是说着早就与自己和解之类的宽慰话来抚慰心里的不甘,可是,可是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真正做到与自己和解,我觉得,自己老是处于铁定的死囚犯,被困在牢笼里,被困在这坚固的牢笼里,不再有青春,不再有活力,不再拥有热血,更不再拥有这“人间天堂”,放弃了一切,就像鸟儿失去了翅膀,失去了自由飞翔的权利,同时也丧失了理想与灵魂,的确,这两个包含了人类绝大多数的无比璀璨的智慧的词,与我而言,它们俩,(如果我还有时间的话),它们俩或将是我未来最大的追求,同时,也会是我活下去,活下去的唯一的无比崇高的信仰。
更阑,实在是没有任何困意,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我眼中无神,就如同被魔鬼所操控的木偶一般,被无形的线所操纵着,被现实的囧境所侵蚀着,我应该怪谁呢?怪母亲,怪母亲没有健康的正常的基因,无比懊悔,怪自己,怪自己没有钢铁般的身躯,无坚不摧,怪周围人,怪周围人的渐渐疏远,怪周围人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怪周围人总是不断流露出的怜悯的目光……孤独,无奈,心酸,一个人,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所有最悲伤的情感也莫过于此了吧!
昏黄孤灯独望,凉夜漆黑柔光,疲惫失眠忧伤,徘徊荡荡。死神的廉刀越来越近,一天,两天……天使的祝福愈来愈多,一月,两月……而我呢,那些各式各样的人所投来的不经意的目光,无心的目光,异样的目光都如同寒魄的冰锥直直地插进地面,刺进我心,刺进了那片百花绽放,万物生长,绚烂夺目的世界,刺破了梦幻,刺破了幻想,更刺破了未来,把一切都破坏,把一切都摧毁,把一切都伤害,一年,两年……我好似整天被困在死神的魔咒中,被困在天使们的守护中,被困在自我内心的折磨中,我只得放弃,放弃挣扎,放弃抵抗,放弃一切,因为我太累了。我多么,多么想要成为一个傻子,一个瓜子,一个没心没肺,整天就知道笑的人,可以忘记父母,可以忘记朋友,可以忘记热是怎样一种感觉,凉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忘记怎样言语,忘记怎样倾听,忘记怎样观察,忘记悲伤,更忘记怎样思考,忘记忧愁,忘记被上帝所赋予的一切,只是变得呆,变得傻,变得笨,变得必须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才能生存下去的人,变得会遭到周围所有人的异样的眼光的人,变得会被“世界”所唾弃的人,所厌恶的人,所抛弃的人!不,这不是,这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应当是这样,不应一直逃避,而应一直去面对,面对昨天选择放下,面对今天选择相信,面对明天选择期待,面对未来的一切苦难,面对未来的一切伤痛,面对未来的一切的一切,每一天都应该勇往直前,每一天都应该奋尽全力,每一天都应该突破自我,在未来的“漫长”道路上定能获得新生!总是去反反复复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去浪费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前进,人生本就是这样,进三步,退两步!!
天明了,黑夜退去,迎来了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