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瑾胤被他这懵懂纯粹的眼神望着,嗓子一紧,只觉得那团火一下子蹿到了头皮,烧得他浑身都有股痒劲儿,让他忍不住想抓住些什么。
路瑾胤两只指在桌下抓了抓,紧紧掐住了楚江离的衣摆,他捏着还没动作,就被楚江离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漫着雾气的眼睛迟钝地往底下望,他看见大氅上装饰的白色狐毛被紧紧揪住,晕晕乎乎地抬起眼,鸦黑的睫毛扇了扇,挤出一眼泪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瑾胤呼吸一滞,忽然猛地站起身子把楚江离从石凳上捞了起来,喝醉的人死沉,他闻见那股淡淡的酒味从唇间吐息的热气中散开了,引得他还想去尝一尝,人已经被他裹进大氅里笼得严实。
师星撇了撇嘴,莫名觉得牙酸,他撑着桌子也站起身子,“不喝了,回去了。”
尹鹤的手倏地掐死碗边,目光落在把不远处的地上,两双踉踉跄跄的织着往远处走,像连体婴,他的牙关一点点收紧了,冰凉的酒像冰往胃里灌,冻得他生疼,一瞬间浑身冻透了,他的手颤了颤,忽然握不住那碗了,砰地掉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师星闻声回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喝醉了。”
屋里漆黑冰冷,空气像都凝住,打开门后,寒气随着人的步伐往里灌,炭盆里都是燃尽的炭灰,不像是在宫里烧了地龙,一切都有人伺候,楚江离的原话是——士兵是保家卫国的,不是来伺候人的。
就连路瑾胤也没有特权。
楚江离两只手揪着路瑾胤的衣襟,偎在路瑾胤怀里,眼尾一片绯红漫到两腮,半睁着眼有些含糊地抱怨,路瑾胤没听清,佝着身子凑到他唇边听,他的唇沿着路瑾胤的耳廓蹭着,蹭得路瑾胤酥痒的。
“嗯?说什么呢?”
路瑾胤的声音压得很低,喝了酒后有点哑,沙沙地钻进他的耳眼,他迷糊了一阵,迟钝地想起先前自己委屈的原因,他揪着路瑾胤衣襟的手蓦的一松,摇摇晃晃站稳了,手摸下去捏着自己的衣摆往回夺,他哽咽了一声,好像要哭了,“你揪着我尾巴了!”
路瑾胤一愣,看了看自己底下的手,手中的狐毛手感颇好,他有点作弄意味地掐了掐,想看威名赫赫的楚将军喝醉后还能做出
什么样的反应。
谁知道楚江离漫着雾气迷迷瞪瞪地看着路瑾胤还没反应过来,路瑾胤又掐了掐,挑衅地凑到他耳边道:“嗯,你的尾巴被掐了,不痛吗?”
楚江离的目光本来黏黏糊糊地在路瑾胤脸上,听见路瑾胤的话后,脑袋一垂往手上看去,果然狐毛又被狠劲地掐了掐,他红润的唇上下一碰,喊了出来:“疼!”
路瑾胤抓着他的衣摆,哄他:“想不想我松开?”
楚江离目光又回到路瑾胤的脸上,很努力地看清了路瑾胤的五官,在清冷的月光下,路瑾胤眉眼间那一点含蓄的疼溺被放大了无数倍,织成一张网把紧紧网住,他在这个目光里身体暖烘烘地酥了,小声说:“你抓轻一点。”
“嗯?不要我松开了?”路瑾胤果然放轻了手上的力度,轻轻地捏着那团狐毛揉动。
楚江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嗯?”
楚江离低下头两只手摸着腰上佩剑的花纹,上面的“楚”字刻得很深,他半晌没作声,路瑾胤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才慢吞吞地说了句:“别人不能抓,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别人不能,但是我可以?”
楚江离撩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人,嘴唇紧紧地抿着,手伸到怀里摸来摸去,很快就从胸口摸到那支被体温烘暖的玉骨扇子,他握着扇子,一把捉住路瑾胤的手,那只养尊处优的手跟他的截然不同,他摸不够,趁机又摸了一把,才把扇子很珍重地放进路瑾胤的手心。
好像那不是扇子,是他的一颗真心。
“因为,”楚江离把发烫的脸埋进路瑾胤的颈窝,坦率地把爱意捧到路瑾胤面前,“因为我爱慕你。”
楚江离从小到大都未曾孩子气过,好像一出生便是少年老成的小将军,喝醉后才让他找回缺失的孩子气。
路瑾胤一直被楚江离当孩子哄,难得地轮到他哄楚江离,同样的倾述欲从心底往外冒,汩汩灌到嗓子眼,他把人梏着安置在椅子上,自己却蹲下了,仰着脸望着楚江离,楚江离乖得不像话,老老实实地坐着,很规矩,脊背挺直了。
“月明?”路瑾胤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我错了。”
让他坦然面对自己的无能是很难的,他艰难地想着措辞,“我不该骗你,但我不希望你再受伤,我不能把你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多人都在暗处盯着孤。”
“皇帝……”他终于把埋藏许久的秘密说出口,“杀了母后。”
“他为了自己的权力杀妻灭子,孤痴傻那么多年也是拜他们所赐。”路瑾胤捏着楚江离手的力度又大了些,钳得楚江离一阵发痛,“他迟早会对楚家动手。”
路瑾胤抿了抿唇,“那个时机不对。”
那个时机不对,大夏迎来盛世,没有威胁,楚家对路安岩而言只有威胁没有助力,他不得不已最坏的想法去揣测自己的生父,他让楚江离嫁给自己,有几分一网打尽的心思?
“孤不会再骗你了,月明。”路瑾胤撑着楚江离的膝盖,脸蹭过去,含住那双散发着酒气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