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队的老板干笑了几声,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我儿媳,那是……”
老板瞧了一眼周身贵气的路瑾胤止了声,他不敢再说下去,倒不是路瑾胤不允许,是他自己害怕,路瑾胤一看便身份不凡,谁知道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子弟,他这样说还要不要命了,就怕被秋后算账,他暗示地冲士兵挤眉弄眼。
楚江离又适时往路瑾胤身上靠去,手挽上了路瑾胤的手臂。
那士兵眯着眼,还在怀疑,最后又说了句:“弄掉,看,看看脸。”
楚江离迟疑了一下,惶然地在老板和路瑾胤之间看了个来回,两个人都没出声,他咬了咬唇,慢吞吞地将面纱取了一半,面纱垂在脸侧,瓷白瘦削的脸略施粉黛,虽然个子高了些,但也看不出问题。
士兵盯着那张脸吞咽了一下,慌乱地别过脸,敲了敲马车横栏,“走吧。”
身侧那人温热的手率先伸了出来,将楚江离的面纱别在了耳边,叮嘱道:“进城后,换个装束吧。”
楚江离转脸便对上路瑾胤坦然的目光,路瑾胤对自己的吃味不加掩饰,还捏了捏他的掌心,“唔,听李富贵说他们有种帽子可以把整张脸都遮住,同大夏的帷帽差不太多。”
他迟疑道:“进城后也穿……”
他朝自身上看了一眼,藏在大氅里的是件艳红色长裙,边城时兴的裙子,裙摆连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虽说是李老板出的主意,他却怎么都觉得这主意与路瑾胤脱不了关系。
“嗯,”路瑾胤压低了嗓音,清朗悦耳,“既然做戏,那便要做到底啊。”
楼马国其实是过去的众多小国组成的,每个地区穿着都大不相同,王室穿着是层层叠叠繁复的大裙摆,腰却死死的掐着,而这个边境小城的女人都里面穿一件长裙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套一件及膝的马甲,头上还戴上四面都是纱的皮帽。
楚江离现在穿这里的服饰便罢了,进了王城难道要他穿那种袒胸露乳的裙子么?
他一想到那楼马来使穿的裙子眉心就直跳,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对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鬼迷心窍竟然为掩人耳目同意做女装打扮。
进城后,李老板熟门熟路地找了家客栈歇下,这间客栈是大夏人开的,跟王老板还是同乡,眼见王老板领着人来了,将楚江离他们打量个遍,笑呵呵地做了几个好菜,旁边的楼马人一直觑他们的菜,后来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那老板最后无法,也给那些楼马人又重新炒了个小菜。
那老板手艺不错,馕烤得外皮又酥又香,里面不像是边城吃的那种干巴巴的,而是夹了大块大块的羊肉,香料给的足,吃起来没
有腥膻的味道,一嘴下去满口肉香和油脂的奶香,吃到底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东葱解腻。
校尉很快就吃完一个馕,抹了把嘴上的油,啧啧道:“老板你这手艺,绝!”
“东葱不好弄到吧?”校尉舔着唇道。
李富贵低声道:“哎,那可不,这东葱没几把,都是在盆里好生照顾的,这边气候不好养活。”
老板嘿嘿一笑,“是是是,我都是做给自家人吃,量也算够了。”
李富贵拍着老板的肩,笑得意味深长的,语气也飘忽暧昧起来,“这个小城别的都不怎么样,但是唯有一样很是不错啊!”
老板脸上老实的笑一僵,觑着李富贵,小声道:“你儿子和儿媳还在呢,不好吧?”
李富贵挥挥手,“嗨,没事,没事,”他转头就笑得讨好极了,“那个,怀冰啊,去吗?”
“这里的暗娼很是不错,”李富贵摸摸下巴,好像在陷入了他过去的桃色回忆,表情也让人浮想联翩起来,“那个……咳,月明也可以一起去见识见识。”
路瑾胤刚细嚼慢咽地吃完一个馕,他正拿着帕子给同时吃完的楚江离擦手,闻言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梢。
楚江离皱了皱眉,本来不想同意,但看见欢腾的将士们,知道他们这么久也算憋狠了,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机密的信件和鉴定身份的令牌,便道:“你们去吧,我便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
路瑾胤黑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楚江离,好像是听话的狼狗寻求赞扬地往楚江离摇尾巴。
老板摇头晃脑道:“嗨,李富贵儿啊,你这儿子媳妇感情真好。”
李富贵干笑一声,拍了拍校尉的肩,“那我们去,我请客!”
楚江离自然不会让李富贵请客,他们回屋后,楚江离塞了两锭银子给李富贵,“别让他在外面留宿。”
李富贵不肯接,嘿嘿直笑,“哎,我哪能要您的钱,我有钱!”
楚江离叹了口气,硬塞进他手里,“待此事结束,”他眼睛往四处一瞟,含糊过去,“会记你一功,收下吧。”
李富贵捧了银子走后,屋里便只剩下路瑾胤同他两人了。
这座边境小城暗娼属于极重要的一门讨生活手段,入夜后,每盏灯笼底下都能看见女人靠着湿黏的墙,深棕色的眼睛觑着过路的人,偶尔比着几个隐秘的手势,为自己拉客。
她们大多穿着露出半个胸脯的长裙,大鬈大鬈的头发披在胸前,无事时便对着昏暗的灯光看自己染了色的指甲,或者凑成一堆讨论上一个客人身上油腻污秽的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