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焰远那次摔了之后,大家都骗他说只是腰伤了一下,能好。再加上那会儿他好像意识也迷迷糊糊的,我爸说什么他都信。后来……是索菲专门从美国跑回来了,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听说还把那边儿的事儿都撂下了,季焰远才觉得不对。时间过了那么久腰还没好,是个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迟俊扬说了起来,这是一段贺蓝不曾知道的过程,“反正那会儿他脾气特差,又不想叫索菲这么跟他耗着,可是索菲不乐意离开他,季焰远其实也舍不得索菲,他都残废了,不也就指着这点儿人陪着了么?”
贺蓝听的有些出神,但直到从迟俊扬嘴里说出‘残废’两个字,贺蓝还是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你别不承认,他季焰远现在就是个残废。”迟俊扬哼笑一声,脑子里闪回过一幕幕季焰远狼狈的画面,“就他那副模样儿……不是残废又是什么?”
“停车……我要下车。”贺蓝忍不了他的话了,她自知现在打不过迟俊扬,但至少她躲得起。
“如果季焰远知道你半路又下了车,估计会气疯了吧?”
贺蓝沉默了一下,只好继续坐着。
“行吧,不说这个。”迟俊扬知道贺蓝在抗议他的说辞,他就也做了一些让步,“接着说刚才的。他想让索菲回去好好上学,跟他掰了,但是索菲每次一求他别这样,他就又心软。反正季焰远跟索菲那么僵了好久,也没断,倒弄得俩人谁都不痛快。”
“那……”贺蓝听到这儿,觉得照此听来,索菲不像会主动离开。
“所以,我帮了他俩。”迟俊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些不屑的笑了,“索菲其实根本没喜欢过我。当年我爸看季焰远残……疾了,一直在说要把一多半的财产都要留给他,包括公司的地位和股权。”
说到这件事,迟俊扬心里不得不再次恨季焰远,“我跟我妈都急了,为这个我们跟我爸跟焰远都闹了好长时间。我们又算是什么?我们身为我爸最亲的家人难道都比不上一个半路来的残废?!后来我跟索菲说,如果她能配合我演出戏,我跟我妈保证肯定不再跟我爸闹,季焰远也能拿到他应得的。而且当时我发现一个秘密,索菲她爸一直在帮上司做假账,这种情况一般出了事儿,领导绝对会抽身,只能是她爸给顶了,所以索菲没办法,又想着自己这也是帮了季焰远,所以……剩下的你应该知道了吧?”
“你就是个混蛋!”贺蓝盯着迟俊扬,恨不得现在就甩给他一巴掌。她想不到这才是那件事情的真相,索菲从未真心想要离开焰远,“索菲怎么会相信你这种人……?!”
“谈恋爱的女的都傻,从她把美国那边所有事儿放下跑回来就知道,她实在傻的可以,为了一个瘫子,她几乎放弃自己的前途,多不值。”迟俊扬冷冷的笑了,“我算不算是帮了她?至少她现在在美国念完了研究生,听说在那边有了工作,但是听说她一直没再找别人。她还以为自己拯救了季焰远,还救了自己的爸。这样难道不好?”
“你骗了焰远这么久……你知道这件事对他影响有多大么?!”
“当然知道。所以正好,这件事儿我告诉你了,你可以去跟他说,告诉他几年前索菲离开其实是一心为了他,你还可以看看他是不是能好受了?况且,那些东西是季焰远自己不要了,也不能完全怪我的是不是?”迟俊扬的笑越来越得意,似乎这是一个埋下多年的炸弹,他在等着爆炸的那一刻。
贺蓝终于明白了迟俊扬的意思,他连把真相告诉自己都是有目的的。至于到底要不要告诉焰远,她要先掂量掂量,“索菲现在在哪儿?”
“据说是被迫要结婚了,一个青年企业家,还是她爸给找的。估计她也是该回国了。”车开到了医院门口,迟俊扬转过头看着贺蓝,“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我知道季焰远这么多年一直没放下索菲,如果被他知道索菲要不情愿的嫁给别人,你猜猜他会不会同意?我猜这些事情会搞得他发疯吧?本来我想自己跟他说的,不过之前的事儿……我觉得倒不如让你这个现任女友告诉他会更好玩儿。”
迟俊扬一直在笑着,贺蓝突然很害怕,索菲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焰远的一个心结。
贺蓝权衡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要称之为自私,只是她不想这样任迟俊扬摆布。贺蓝绝不会把这颗炸弹扔到季焰远面前,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如果要有一个人要作为牺牲品,那恐怕只能是索菲了。“你以为我会告诉焰远?”
背脊的疼痛肆意蔓延开来,季焰远把手放到背后用力给自己按揉着。
但慢慢开始震颤的双腿让他又一次皱紧眉头,季焰远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却遏止不住痉挛的速度。他不停的大口喘着气,胸口因为痉挛的疼痛都开始憋闷。
司机被季焰远的动静吓了又踩了刹车,他把车停了下来,回过头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儿……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继续开。”才刚一会儿,季焰远已经一后背冷汗。他的左手还在努力按揉后腰,右手为了稳住平衡紧紧抓着车门扶手。
“你这真没事儿?!”师傅又把车开动,时不时担心的回头看看季焰远,他的两条腿正不听话的乱踹着,害的他整个人在后座东倒西歪。“要不我还是停车吧?你都坐不稳了!可别待会儿……”
“我说了没事儿!……继续开!”季焰远咬着牙,深吸口气,把身体倒向车门,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衡。他看了看这两条没用的腿,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动,可季焰远此时倒宁可他们最好永远像平时那样平静,弹跳的双腿害他连平稳的在车上坐一会儿都不行。
季焰远挣扎着努力坐稳,身体却总是随着痉挛的两条腿左右摇晃,右肩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撞向车门。他拼命的揉着后腰的肌肉,一点一点的让它们放松。
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季焰远的两条腿才缓慢平息下来。他按住膝盖让它们安静,抬手之间却无意碰到了裤裆处的潮湿。季焰远赶快低下头,才发现黑色的裤子上有了一大片的湿痕,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痉挛把导尿管弄松了。季焰远心里一紧,悄悄摸了一□下的后排座椅,同样是一片湿热。但这一切,麻木的下半身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没用……!”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骂着自己。
季焰远咬着嘴唇,脸上霎时羞耻的发烫。从外套里拿出钱包,季焰远抽出二百拿给司机,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躲避开了他的视线,说话底气越来越不足,“对不起,不用找了,我……把座椅弄湿了……”
这句话说完,季焰远就把脸别了过去,他不敢看司机的反应,怕看到对方难以置信的嫌恶。
司机师傅转过头来瞧了眼后排的季焰远,吸吸鼻子,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稍稍撇撇嘴,接过钱没多说,下车去从后备箱拿轮椅。
季焰远默默装好钱包,打开车门坐上司机推来的轮椅。他能想象到司机在车里闻见味道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也能感觉出司机的目光在他裤子上的停留。
小心翼翼的挪上轮椅,季焰远又看了一眼出租车的后座,他刚才坐过的白色座套上是一片半透的湿迹,在他眼里,不过是全都化作了羞辱和耻笑在无声的蹂躏他的自尊。
出租司机的视线也落在同一处,“哎,刚出车没一会儿我还得收车!”
“抱歉。”季焰远拼命掩饰着他的窘迫,可那些痕迹却刺眼的暴露着他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