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风悠悠缓缓,扬起地上染了血沫了尘灰,碎叶在她身侧盘旋,落于她靴面。
百里幽忽然低下头,手肘撑着膝盖,单手撑住了额。
苏沙去推院门的手顿住。
她维持着半转身的姿势,怔怔看着百里幽,这一刻的她,看起来无助而脆弱。
相遇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未见过这样的她。
苏沙慢慢走回去,在百里幽膝前,蹲下。
百里幽没有动,一缕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
苏沙轻轻将手放在她膝上。
面前这个人,无比强大,可是此刻她只感觉到她的脆弱,像个需要抚慰的孩子。
月色斑驳,照一片断壁残垣。
“苏沙……”很久很久以后,百里幽的声音,有点飘渺有点空地从手掌间传出来,“……我恨我不够强大……”
苏沙手顿住,不明白她忧伤何来。
“百里……”
“我得罪了历然……”百里幽的声音听来闷闷的,“墨然为我也得罪了历然……历家少帅独掌军权不可不防,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墨然,经过这事,都无法渗透入他的天历军……只有……牺牲了……静之……”
苏沙浑身一震。
原来如此。
她只顾着震惊这事实,并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的诡异,没想到百里幽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她不去追问,不去愤怒,不去责怪萧静之或墨然,而是选择了先责怪自己。
“这是苦肉计……”百里幽的声音听来是唏嘘,“可我若足够强,我若也坐拥三军或一地,我若也能号令无数从属,历然又算什么东西?静之又何须为我这样牺牲?他本该飞黄腾达,少年得志,现在……罪囚营……静之走的时候,要我对他笑一笑……我……我竟然……”
“他心甘情愿,你不必自责……”苏沙闭上眼,“百里,你会有那么一天的……会有让历然俯伏你脚下的那一天,我信。”
百里幽仰起头,捂住脸的手掌下,依稀发出一声低微的哽咽。
苏沙震惊地抬头,眼睛霍然睁大——她哭了吗?
“我还是……很恼恨墨然……”百里幽深吸了一口气,手背在脸颊抹过,“他该和我商量一下,未必一定需要这个办法!还有静之也是,干嘛要答应他!这些自以为是、总爱自作主张替女人安排他认为好的事儿的沙猪!”
苏沙噗地一笑,心想傻猪?王爷知道会不会气歪鼻子?
百里幽放下手,脸上干干净净,她双手交握垂在膝前,似乎平静了些,淡淡看着月亮。
苏沙却眼尖地发现她的手掌边缘微微湿润。
“苏沙,今日这里杀敌一百,尸首的血流满后宅。”百里幽忽然轻轻道,“他日若有谁敢动到我在乎的人,我不介意杀敌千万,亿万,让尸首的血,流满这大历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