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取消对百里幽停职的密令,在第二日,便由朝廷千里快马,传递到襄阳城黄衣卫分部,正式的旨意,会稍后以廷寄文书方式下达。
百里幽得到消息更快,因为周十二收到了墨然的飞鸽传书。
百里幽听说消息时,微微怔了怔,她隐约猜得到周惠对她的敌意,很难想象墨然到底是怎么搞定那个女性最高掌权者的,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天知道墨然经过了怎样的努力。
嗯,不会卖笑求荣了吧?她摸着下巴,有点不爽地想。
留在襄阳城的旨意,让她有点遗憾,却也不意外,不过麻烦随之而来——消息灵通的官儿们已经听说了她将留在襄阳城任职,于是她的顶头上司和把她当作顶头上司的官儿们蜂拥而来,请客的帖子雪片似的堆满了她的屋子。
别人的可以不理,但杨旷的不能不理,南境行省的最高首脑表示,百里大人前几天受委屈了,务必要开大宴为巴黎大人压惊并接风,遍邀全城官员名流,在“陶然居”席开十桌。
百里幽“欣然”带着她家恢宏里赴宴,恢宏里前段时间跟着百里幽历经战火,战时粮食管制,虽然没饿着他,但大多时候饭食简单,把小肚子里的油水刮去不少,最近对各种美食正处于充满感情和向往的阶段,听说有大餐可吃,当即流了一地口水。
杨旷总督府的马车接百里幽母子赴宴,路过那两座小楼时百里幽瞄了一眼,心想我们的八大人是去呢还是不去呢?那晚听说她对着愤怒的百姓表演了半夜,倒还真博得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的理解,前天黄衣卫在襄阳城的分局正式启用,安大人最近也忙得很。
她坐在马车里,一边欣赏外头景致,一边和恢宏里说闲话,扯到现代那时灌水混论坛抢沙发,有时候沙发一秒钟就没了得挂在天花板上,景泰蓝听得呵呵笑,问:“什么是沙发呀?”
“第一个回答你的人是沙发。”
“板凳呢?”
“第二个。”
“天花板是第三个?”
“对。”
小子若有所思,忽然道:“以前他们议事,说好多好多话,然后第一个说,臣附议,第二个也说,臣附议,第三个也是……好烦。以后叫他们改成:臣沙发!臣板凳!臣天花板!……多好。”
百里幽:“……”
然后她觉得,有些过于现代的东西,还是别教给这小子的好……
马车在陶然居门口停下,早有总督府的幕僚以及一群乱七八糟的她的“下属”在门口等着,有人殷勤地替她掀起帘子,百里幽带着恢宏里以及几个随从长驱直入,在堂倌的指引下,七拐八绕走了好一截,才到达请客的真正所在,一座四面通风的水上凉阁,远远看见杨旷都一批人都在那,百里幽不由也赞叹一声,道:“这酒楼规模不小。”
“百里大人。”她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官员忙笑道,“陶然居是本地第二大酒楼,以景致优雅,菜色丰富而闻名,杨大人有重要宴会,都喜欢在这里举行。”
“第二大?”百里幽随口问商途。
没想到这样规模的酒楼,在襄阳城居然不是最豪华的。
那青年官员微微犹豫一下,才道:“城外流云山庄,才算是襄阳城第一富丽豪华之地,以往京中贵客,以及重要贵宾,都在那里招待,杨大人想着路远,怕您车马劳顿,才安排在了城里。”
百里幽想着怕不是怕她劳顿吧?都是坐车有什么劳顿的?只怕那是个销金窟美人窝,因为她是女宾,才不安排在那里吧。
“名字不错,谁起的?”她随意赞。
青年官员的神色微微有点不自然,抬头看了看自己未来的女上司。
可怜的官场老油子琢磨了很久,觉得百里幽是在询问这座山庄的背景,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实不相瞒百里大人,流云山庄背景雄厚,这名字嘛……是国舅爷亲自起的。”
国舅?那么这座山庄是他的别业?王公贵族在各地经营生意也是常见,百里幽随意点了点头。
她没注意到,恢宏里在听见国舅的名字时,轻轻皱了皱鼻子。
“你可算来了!”杨旷带着一大批人立在水亭边相迎,笑道,“可叫我们饿着肚子好等。”
“大人。”百里幽向来宠辱不惊,不过欠欠身子。
事实上她也一向不太晓得什么叫宠和辱,宠她的保不准她嫌烦,辱她的……都立马拍回去了。
杨旷早已知道她的性子,不以为意呵呵一笑。
官场上,一个动作一句对话一个表情都是信号,此刻从一品总督和这位四品府同知的彼此态度,令所有人都微微讶异。
官场上同样等级分明,杨旷平日里上下级官架子可没少摆,这么随和大家还是第一次见,震惊之后立即对百里幽肃然起敬。
这个肃然起敬的后果是,官员们纷纷让百里幽先行,哪怕职位在她之上。
而百里幽这个从来不理会什么规矩道理的官场新丁,也毫不客气,牵着恢宏里就走,人群在她到来之前哗啦一声裂开,再在她走过之后唰一下合拢,留下无数饱含深意和掂量的目光,以及——新一轮的厮打。
和聊城时吃饭就席需要厮打一样,襄阳城走路顺序也需要厮打,“您先请——”“您先请”
恢宏里笑呵呵趴在百里幽肩上,想起当初在聊城酒楼吃饭被挤在最后,还要一路杀过去的麻烦,觉得娘亲当官儿就是好,官儿越大越好,嗯,下次封娘亲一个什么样的官儿呢?公公咋样?
“今日设宴为你接风。”杨旷笑道,“另外,也给你介绍认识一下我襄阳城的贵客,你是襄阳新同知,你也知道,襄阳城前任府尹刚刚调离,新府尹还未任命,目前由你代理总署襄阳府,掌管襄阳一地的治安民政诸般事宜,所以这几位贵客,日后便要偏劳你好好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