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的女儿把从他们继承来的义无反顾,用在了别的地方。比方说,旁若无人的冷酷,还有,不择手段地活下去。首都机场里,人多得像是沃尔玛超市的特惠日。&ldo;到了机场,万一看不到他来接你,你就找地方打电话哦。对了,你的英语行吗,要是得找人问路什么的‐‐&rdo;三婶不厌其烦地担着心。&ldo;你糊涂了。&rdo;三叔打断她,&ldo;也不用用脑子,东霓在新加坡待过那么多年,那边也是要说英语的呀,东霓怎么可能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rdo;&ldo;好了,三叔,三婶。我自己会当心的。&rdo;郑东霓笑吟吟地说,然后她迟疑了一下,走上去,紧紧地拥抱了三叔一把。她由衷地说:&ldo;三叔,谢谢。&rdo;三叔脸上多少有点不自然,可能他不大习惯这么百分之百的拥抱,他用力地捏了一下郑东霓的胳膊,准确地说,是捏了一下她的大衣的袖子,他说:&ldo;只要不习惯,就回家来。别勉强,别硬撑着,不管遇上什么事儿,‐‐&rdo;&ldo;哎呀你怎么说来说去只会说这两句。&rdo;三婶抢白他。&ldo;你会说话,你来讲。&rdo;三叔的表情几乎是羞涩的。&ldo;三婶。&rdo;郑东霓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三婶,&ldo;要是你是我妈妈,那该多好。&rdo;她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可是催出了三婶的眼泪。三婶说:&ldo;你看你,乱讲话,你妈妈这些天身体不舒服,不然她怎么可能不来送你呢。&rdo;当然了,没有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说服力,包括三婶自己。&ldo;小叔。&rdo;她仰起脸,笑靥如花,&ldo;我爱你。&rdo;小叔拍拍她的肩膀:&ldo;不要委屈自己,东霓,大不了离婚,家里永远支持你的。&rdo;&ldo;有你这么说话的嘛‐‐&rdo;三婶尖叫。&ldo;还有我还有我!&rdo;郑南音跳了起来,冲上去和郑东霓娴熟地和了一会面,&ldo;姐姐,我好想去美国玩。你到时候一定要给我发邀请信哦,还有顺便帮我把机票也买了‐‐&rdo;她最后站在我的面前。我笑着说:&ldo;你我就免了吧,你知道,我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这种场面。&rdo;她不由分说地走上来,抱紧我。她在我耳边说,&ldo;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rdo;&ldo;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rdo;我轻轻地对她说,&ldo;对热带植物好一点,不要总是红杏出墙。&rdo;&ldo;不会的。&rdo;她笑,&ldo;&lso;偶尔&rso;还是有可能的,不会&lso;总是&rso;。&rdo;然后她正色,真挚地说:&ldo;西决,你要对你自己好一点,知道吗?&rdo;一直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的时候,她都是微笑着的。从机场回龙城的路上,车里一直都很安静。因为郑南音小姐在后座上寂寞地睡着了。五个小时的路程,比来的时候漫长。我接替三叔,坐上了驾驶座,天色已经暗了,高速公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所有的车灯都点亮的时候,汽车就在那一刹那间拥有了生命,像是缓缓在黑色幽暗的深水底游动的鱼。小叔在我身边摇下了车窗,拿出他的烟盒,问我:&ldo;要吗?&rdo;我摇头。然后我对小叔说:&ldo;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是郑东霓教会我抽烟的。&rdo;小叔也笑:&ldo;她能教人什么好。&rdo;她那时候头发很长,烫成非常大的卷,染成紫色,软软地垂在腰上。看上去就像动画片里的美人鱼:&ldo;你好笨啊。&rdo;她大声地嘲笑我,&ldo;这样吸进去,再吐出来。像呼吸一样,呼吸你懂吗?你连呼吸也不会吗?&rdo;小叔突然叹了口气:&ldo;不管怎么说,她算是有了个归宿。&rdo;&ldo;眼下的去处而已,是不是归宿,难说。&rdo;我笑笑。我的手机开始震动了。屏幕上的蓝色光芒一闪一闪,是短信的标志。小叔俯下身子看了一眼,告诉我:&ldo;是陈嫣。&rdo;然后他又问我:&ldo;你和陈嫣,是怎么打算以后的?&rdo;我说:&ldo;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rdo;&ldo;真的就是她了?&rdo;小叔问我。&ldo;我想是。&rdo;&ldo;还年轻,再多看看也没什么不好。&rdo;小叔把一口烟长长地喷到窗外的暮色里。&ldo;没什么好看的。&rdo;小叔看了我一眼,说:&ldo;西决,你一点都不像你爸爸。&rdo;然后他又说:&ldo;东霓就像她爸爸。他们俩一样,冲动,没脑子,脾气坏,想起一出就是一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