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摇一怔,&ldo;可是、可是小娘子不是明说了……&rdo;
&ldo;小娘子那是气话,不可当真的。&rdo;阿援的眼中透出些忧虑,&ldo;同样是下人,你看她何时对我们这样过?小秦将军这回若不帮忙,那就是狼心狗肺。&rdo;
马车从正南门入,粼粼驶过平坦甬道,最后在太极殿前停下。老宦官王全已经等候在甬道旁,扶着秦束下了车,秦束抬起头,见百级白玉墀之上,太极殿巍峨耸立,背后是飞云翻卷之下的重楼飞阁,屋脊上一条金龙昂首挺胸,爪中紧握着金珠,被喷薄的日光一照,几乎令人眩晕。
夏冰也从殿中迎了出来,笑道:&ldo;秦小娘子到了,官家已候您多时了。&rdo;
官家躺在宽阔华丽的大床上,瘦弱得不成人形的身躯深陷在柔软的丝缎之中,身边围拢着人,一侧是温皇后和皇太子,另一侧是小杨贵人。
太子在温皇后的怀抱中,一身锦缎华服,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珠仿佛被吸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父亲瞧。
&ldo;来了来了。&rdo;王全笑着通报,&ldo;秦小娘子来了,陛下。&rdo;
萧镜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温皇后忙招手让秦束靠近来。
太子萧霂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好像不感兴趣一般回过头去。
这也是秦束第一次离太子这么近。她在御床边跪直了身子,手心在袖中攥紧了,低低地道:&ldo;臣女,向陛下、殿下、娘娘请安。陛下……&rdo;
她的问候尚未说完,萧镜已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天子的手,瘦骨嶙峋,但却似乎有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她挣不脱,抑或是不敢挣脱,便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霂肉乎乎的小手之上,慢慢地,包覆住了。
&ldo;太子年幼,&rdo;萧镜一个字、一个字,极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ldo;委屈你了。&rdo;
空气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噬人的口。
秦束没有料到官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这一切会更平静、更坦然、更冷漠,可是&ldo;委屈你了&rdo;,这四个字,却饱含着老人的同情,如海水般,柔软又广袤的同情,几乎要让她溺毙。
她用了最大力气来控制住自己的神色,铁石心肠的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九五之尊的策略,却竟然还是会被这个老人说出的四个字而逗引得想哭。
啊‐‐哭,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低下头,一手仍牵着萧霂的手,一手撑着地,郑重地叩首,&ldo;臣女,谢陛下隆恩。&rdo;
萧镜凝望着她,眼神里是一片渺茫无边际的空虚。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想嘱咐秦束的,但却因气力不支说不出口,于是便只是定定地望着,目光像是穿过秦束,而看见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遥远时光暗香疏影的彼端,朝他毫无芥蒂地嫣然一笑。
因为她离开得太早,所以记忆反而留住了她最年轻最美丽的模样,相形之下,衰老枯弱的萧镜,几乎要抬袖遮住自己的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