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霆神色未动,&ldo;那可查到了?&rdo;
&ldo;查到了。&rdo;李衡州压低了声音,&ldo;将军原先没有姓氏,只叫做刍,光和十九年七月十四生的,到今年将满廿四岁了‐‐比我家小娘子大了八岁。&rdo;
他自作主张地添了最后一句,还满得意地直起身子看萧霆。萧霆笑笑,还未发话,秦赐已从内室迎了出来。
秦赐拱手道歉:&ldo;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rdo;
萧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ldo;你我之间,何必讲这些虚礼。&rdo;
秦赐看起来气色不错,一身白衣,长发披落未梳,却更衬得身姿挺秀,一双灰眸中难得地有亮光,像是堂外正盛的日光返照进盈盈的水里。他延请萧霆坐下,自己屏退下人后亦敛袖品了品茶,明明看着是个胡人,做起这些汉人的风雅事情来却别有一番风姿,眉眼沉定而安宁。
萧霆端详着,&ldo;近日有什么好事?&rdo;
秦赐猛地呛了一下,端住了,将茶盏放下,&ldo;一切如常。&rdo;
萧霆在席上伸了个懒腰,复笑了笑,&ldo;永宁宫这是在问将军的生辰八字,给将军找婚配呢?&rdo;
第32章容易即回肠
秦赐望了萧霆一眼,淡淡道:&ldo;大约是吧。&rdo;
萧霆道:&ldo;你心中有数?&rdo;
秦赐不言语。
萧霆心中转了几个弯,也想到了:&ldo;永宁宫膝下只一个女儿,莫非就是……&rdo;
&ldo;也不见得如此简单。&rdo;秦赐手中执着茶盏,神色静默,&ldo;我虽是外种,毕竟姓秦,永宁宫总要先观望观望。&rdo;
&ldo;永宁宫的算盘,不就是要把你从秦家拉过来?&rdo;萧霆瞅着他,又豪朗地笑了,&ldo;哈哈,不论如何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嘛!长公主虽是个疯丫头,如今可得罪不起,你须得小心着应付……&rdo;
&ldo;我省得。&rdo;秦赐略有些不耐了,仿佛是烦恼氤氲出来,将那双眉宇微微地压下了。
&ldo;你是在担心皇后?&rdo;萧霆直接地一语道破。
秦赐仿佛受惊一般抬了下眼,又立刻收回目光,道:&ldo;她自有她的法子,不必我担心的。&rdo;
这话像是赌气,偏又含着一股宠溺意味在里面。
&ldo;过几日孤将北上,京城的事情便很难顾得,有几句话,总要同你好好说清楚。&rdo;萧霆换了一副认真的语气,炯炯的眼神仿佛能直刺秦赐的心底,看穿他的脆弱、犹豫和不甘愿,&ldo;官家虽然年幼不懂事,但官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专盯着人吃的。你是秦皇后亲自栽培上来,多少双嘴都在编排你们的话柄?只是秦司徒受了遗诏与夏冰一同辅政,威势犹在,城中飞短流长又无要紧证据,是以尚可不管不顾。但你也要想想,万一秦家一朝失势,又或者别有用心之人,专拿你们的话柄,来整治秦家呢?&rdo;
秦赐静住。
看他的表情,萧霆便明白,自己所说的一切,他早已全想过了。不由在心中叹口气,&ldo;难道是她放不下你?&rdo;
这话有些怪异,让秦赐立刻反应:&ldo;不是。&rdo;脸色颇为难堪。
萧霆挑了挑眉,到底放过了他,换了个话题,&ldo;如今长城以北,水草丰茂,正是铁勒、乌丸人放牧的好时节,本没有仗可打。朝廷在这时候将孤派出去驻防,你说是谁的用意?&rdo;
秦赐顿了顿,&ldo;夏冰?&rdo;
萧霆沉沉地道:&ldo;我料想也是他。过去他做尚书令时,孤曾捕风捉影听到过一点他与杨太后的传闻……不论如何,他毕竟是辅政大臣,一心向着官家,清理皇榻之侧,也是必然。&rdo;
秦赐道:&ldo;那他更应该清理清理广陵王。&rdo;
&ldo;广陵王羽翼虽广,到底没有兵权。&rdo;萧霆冷冷地一笑,&ldo;多年来困守京城坐井观天,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要除掉他,还不是一反掌的事情?&rdo;
秦赐沉默。萧霆望向他,&ldo;怎么,你同广陵王有怨?&rdo;
&ldo;是。&rdo;秦赐这回却答得很诚实。
&ldo;除掉广陵王虽然容易,但须得先做齐准备。譬如修木,先削掉旁的杂的枝桠,再去斫那主干,才能做得漂亮。&rdo;萧霆笑道,&ldo;广陵王的母家表妹嫁了温家公子,这便是那旁的杂的枝桠。司马温育良、骑都尉温珩掌有兵马,温育和管盐铁,温玘近日也授了郎官,更不要说尚书、中书两省之中,还有许多温家的门生故吏……&rdo;
秦赐摩挲着茶盏天青色润泽的边沿,&ldo;我明白了。&rdo;他慢慢地道,&ldo;我会同平乐长公主好好相处的。&rdo;
萧霆满意地眯起眼。秦赐很聪明,许多重重叠叠的话不需点明,他自可以领悟到三层之外。绕一大圈,萧霆总还是认为要先除温家为上,而时机未熟,只能先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萧霆站起身来,秦赐也随之站起。本是道别而来,萧霆却并没有什么伤感之色,只道:&ldo;这些人惯常是窝里斗厉害,真拎到北边去,一个个都会腿软。秦赐,孤看中你,是因为孤相信你,不是那格局偏狭、自私自利之人。&rdo;
萧霆的语气虽然温厚,却自含了压迫人的风霜之力,秦赐体会到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却只尝到微微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