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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萧霂皱了眉,还未想明白时,后边的太皇太后却颤巍巍地开口了:&ldo;温庶人的事情,可以不必论了。&rdo;

温庶人‐‐

此称呼一出,众皆哗然。萧霂震惊地回头,却只看见垂落的帘帷,他又是愤怒又是慌张:&ldo;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母后‐‐母后去哪里了?&rdo;

太皇太后半卧在软榻上,一边由侍女扶着喝了一口水,苍老的声音透过帘帷慢慢地递出来:&ldo;陛下,她从来都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后,正坐在你身边呢。&rdo;

杨太后万没有料到太皇太后此时会点到自己,萧霂那复杂的眼神扫向她时,她只觉心头一阵发凉。

太皇太后复道:&ldo;秦司徒所议,老身也多有考虑。王全,念旨。&rdo;

王全欠了欠身,抖出诏旨,萧霂又道:&ldo;这是什么旨,朕却不知道?&rdo;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杨太后看去,眼神里全是陌生的警惕。杨太后死咬着唇,抬眼去看萧霂侧旁的秦束,后者却只是端庄地微笑着。

王全清了清嗓子,道:&ldo;宣,太保、宁国公温育良听旨。&rdo;

温育良昨夜布置在永宁宫的兵马没有一个回到他身边,今早又没有见到温晓容上朝。他从队列中踟蹰走出,跪地伏首,手心里已全是冷汗,&ldo;老臣在。&rdo;

&ldo;太保、宁国公温育良,不能以身率下,躬自谦让,乃与永宁宫温庶人,贻误军机,通敌叛国,凶暴构逆,引兵宫省。皇天无亲,舅氏失德,人神殛之。温庶人已于昨日伏法阙下,今收温育良玺绶,免官爵为庶人,着待罪诏狱听审。&rdo;

萧霂好不容易听完了,听懂了,便一下子站了起来‐‐杨太后却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衣襟,低声急道:&ldo;陛下,陛下慎言!&rdo;

萧霂大怒地甩下杨太后的手:&ldo;这难道不是你安排的么?!&rdo;又扬声,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用那稚嫩的声音大喊着:&ldo;母后,朕的母后呢!诸公,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rdo;

&ldo;陛下!&rdo;温育良突然直起身来,大声道,&ldo;陛下圣明!陛下左右,全是奸佞小人!她们已经害死了陛下的嫡母,还要来害陛下,她们居心叵测啊!&rdo;

秦束突然冷冷地出了声:&ldo;带下去!&rdo;

几名孔武有力的兵士上前押住温育良,拉扯之间,温育良的冠帽松了,身子伏地,那老辣的眼光却直直地射向秦束,&ldo;秦皇后,你说我通敌叛国?陛下明鉴,太皇太后明鉴,老臣三朝为国,绝无此心!若要说真正通敌叛国、丢了晋阳的人‐‐那个胡儿秦赐,不是已投降了铁勒人?为什么晋阳侯死了,华俨逃了,但那秦赐,却偏偏被鲜于岐留住?!他本是异种,扶风秦氏,乃与异种为盟,其心可诛!&rdo;

朝堂之上,一瞬之间,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但萧霂却终于在一瞬之后哭了出来,泪水流了满脸,杨太后想去抱他,却被他恶狠狠地推开了。

秦止泽也没有料到温育良会提起此事,只觉秦赐好像已成了自家身上抹不去的污点一般,他抬头望向秦束,希望秦束能说几句转圜的话。

但秦束没有说。

她没有说,秦赐死战到底,被俘非出自愿,也没有说,秦赐是受了华俨陷害才至于此,更没有说,我家与秦赐本无关联。

她好像是一时之间怔住了。

这些指控是真的可以伤人的‐‐因为秦赐毕竟不在此处,而官家又已对她充满怀疑,所以无论她如何辩白,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怎样才能最佳地应对。

也许,只有最后一种法子‐‐只有坚称自家与秦赐本无关联,才能将秦家真正地、干干净净地从这污水中撇出去。

可是,仿佛是秦赐那封信上的字迹又带着血浮浮沉沉在她眼前了,血色的雾气里,他在同她温柔地说着一些她听不清晰的话。她看见了丹墀下父亲的眼神,父亲显然在等待着她的声明。她动了动唇,脑是清醒的,心却还耽留在彼处,以至于发不出声音……

萧霂果然看向了她,声音犹带着哭腔,语气却是极冷:&ldo;皇后,温太保此言当真?通敌叛国,你们秦家也有一份?&rdo;

秦束终于干哑地开了口:&ldo;不,秦赐绝不是……&rdo;

&ldo;绝不是什么?&rdo;温育良高声。他显然看出了秦束的绝境,眼神中甚至有了孤注一掷的得意。

&ldo;他绝不是那种人!&rdo;秦束咬牙。

&ldo;凭什么?&rdo;萧霂望着她。

凭什么?

就凭他爱我,我知道。

可是秦束终于无法再说下去了。萧霂望着她的眼神瞬息万变,泪水的掩蔽下全是一览无余的怨毒。她无法想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逼人于死地的眼神。

不过是一年多,就连这个孩子都变了,可是她,她却永远是在这个囚笼之中,挣扎而不得出。

忽然有风拂来,是大殿的门开了。

内侍的声音因难以置信而分外地高亢,甚至有几分滑稽:&ldo;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五州军事、镇北大将军秦赐到‐‐&rdo;

秦束的手痉挛地抓紧了红木漆案上髹金的角。那雕刻是一只猛兽的头颅,张着血盆大口,她用手指死死掰住了它的牙齿,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真实的痛楚,就不致被它吞噬。在清晨的梨花白的微光里,在迷蒙寒冷、无边无际的雾气中,在千万重隐没的宫阙楼台的背影底下,秦赐一身戎装,佩剑带履上殿,她能清晰地听见他那沉着的脚步声踩在砖石面上,冷酷而干练,仿佛踩碎了一冬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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