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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然后他松开了手。

一切只是刹那间事。

秦束手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背对着他,长发如飞瀑流泉般柔软披落下来。他便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想,她的背影真好看,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见过任一个女人,能够连背影都是这样地优雅美丽。

&ldo;小娘子。&rdo;他轻轻地出了声,&ldo;谢谢……谢谢您。请您,放心……&rdo;

她震了一震,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尚来不及确认她那眼神中的意味,她已经举足离去。

所有的光都随她而去,于是他,终于再次陷入那沉沉的、无梦的黑暗。

秦赐病愈之后便再次回营,对秦束的事绝口不提。此时北边果然传来雁门太守苏熹串连乌丸人举兵谋反的消息。众臣尚惶惶然不知缘由,萧镜已经下令将朝中苏氏兄弟及其全族送东市枭首,并令长水校尉秦赐领精锐三万,即刻出征。

秦赐出征的那一日,只有夏冰来送他。

秦赐对这个人多少是有些膈应的,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心有七窍、满脸堆笑的汉人。然而夏冰特意提了两壶好酒来,他也不能拒绝。

&ldo;官家手腕高明,只是可惜身上不大康泰。&rdo;夏冰摇摇头道,这话像是一句感叹,&ldo;听闻他下旨之后,又病倒了,许是染了秋寒。&rdo;

秦赐抿唇不言。

夏冰饶有兴趣地看他,&ldo;官家族灭了雁门苏氏,天下滔滔物议,却都说是苏家自己狼心狗肺,将军可知道其中关窍?&rdo;

秦赐冷淡地道:&ldo;是官家先灭了苏氏一族,然后苏熹才谋反的。&rdo;

&ldo;不错。&rdo;夏冰笑盈盈地道,&ldo;在下也是如此作想。那苏熹谋反的消息,朝中诸位大将军都不知道,却是官家先抖出来的,难免蹊跷。官家先放出风声,又以此为由杀了苏氏兄弟,这样一来,那苏熹是不反也得反了。&rdo;

夏冰微微眯了眼睛,凝注着面无表情的秦赐:&ldo;果然将军是个聪明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受秦小娘子如此器重。&rdo;

秦赐别过头去,&ldo;末将只管战场上的事,至于朝堂上的事,有少傅操心就够了。&rdo;

&ldo;这怎么行?&rdo;夏冰笑盈盈地举起杯,&ldo;战场上的事,归根结底,不都是朝堂上的事吗?将军日后是要为秦小娘子出生入死的人,可一定要记住这句话啊。&rdo;

秦赐握紧了酒杯,&ldo;多谢少傅提点。&rdo;

&ldo;在下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提点你。&rdo;夏冰将酒杯往他手上不由分说地一碰,自己先饮尽了,&ldo;只是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在下还望将军分清敌友。&rdo;

第16章行行即长道

麟庆十三年十月,雁门太守苏熹以郡兵反,并送质乌丸。十一月,长水校尉秦赐率兵三万讨苏熹于广武,大胜,掳其辎重,苏熹奔乌丸。十二月,秦赐与并州刺史皇甫辽并破乌丸援兵于楼烦,斩苏熹以下叛者十余人,班师回朝。

广陵王府,坐落在城西寿丘里,虽距离宫城较远,但临水围了颇大一处园囿,倒是个极赏心的地方,且是由先帝御赐、着广陵王家代代传袭的。寒意已深,洛阳城中的濛濛飞雪,落到此处时却好像格外温柔一些,皎洁点缀在花树池阁之间,宛如人间仙境。

广陵王萧铨,面容严峻冷漠,身材瘦削得仿佛风吹即倒,却最是爱读佛法,此刻正坐在临水小轩之中,对着一庭清幽雪景漫漫然读经,身旁两个侍女一个揉肩,一个捶腿,而王妃秦约就坐在他身侧,由侍女给自己涂着指甲。

&ldo;听闻官家又病了?&rdo;秦约仿佛不经意一般起了个话头。

&ldo;嗯。&rdo;萧铨漫不经心地应道,&ldo;皇兄这也不知怎么回事,过去明明是铁打的身板,就这两三年,突然不济事了。太医给开的药也是时灵时不灵,要孤看,他约莫还是老了。&rdo;

敢在众多下人面前说官家&ldo;不济事&rdo;,大约也只有这个天之骄子能做到了。

秦约听了,也无甚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丈夫这样的措辞,&ldo;宫里人都说,官家是自从苏庶人自戕,就不理事了。&rdo;

萧铨一听,睁着眼睛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ldo;这一定是、一定是宫里那些嘴碎女人们说的无聊故事吧!皇兄怎可能这样糊涂,没见他在苏庶人死后,还雷厉风行地一锅端了苏家?&rdo;

秦约淡淡一笑,&ldo;这个故事,可就不好听了。&rdo;她抬起新涂好的指甲,对着水波流动的日光照了照,闲闲地道,&ldo;但那苏庶人,当初不是最受宠的么?跋扈起来,连温皇后都要让她三分。&rdo;

&ldo;后宫三千,皇兄高兴宠谁就宠谁。&rdo;萧铨抬了抬眉,&ldo;他总不能去宠温皇后吧?&rdo;这话像是句玩笑话,可在场却无人笑,叫萧铨有些尴尬,&ldo;淮南温氏已是泼天的富贵,总该压一压的。&rdo;

秦约好像很好奇地歪了歪脑袋:&ldo;那官家难道,就没有当真喜欢过哪个女人?&rdo;

&ldo;喜欢是喜欢过的,死了。&rdo;萧铨拿笔杆子点了点额头,&ldo;当年他在平昌国,喜欢过一个佃户的女儿,为了娶她还闹上了朝廷,把梁太后气得……&rdo;他笑了笑,&ldo;那时候,母妃与梁太后也正斗得风生水起,皇兄这么干,不是让自家难堪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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