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个鬼东西,随意就给奋力前行的人,挖出一个个不见底的深坑,却又避无可避,残忍地将人拽入谷底。
虽然不忍再刺激王县令,可叶老还是觉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当即在总账上,圈出了异常之处,沉声说道。
“路基,一切问题都在路基上!”
“府城新修官道,也是在前朝的路基上开始的,自然会在这方面,节省大笔开支。”
“而我永顺县的官道,因为常年缺乏修缮维护,又不得不继续使用,就连最下层的路基都已经变得稀烂了。”
说到这里,王县令已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过常年踩踏,官道地基松散,唯有重新打实,才能开工。
而现在的钱款结余,已经无法再购置一些百余斤的铁夯锤了。
王县令颤颤巍巍地后退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摸着椅子边,缓缓坐下,头垂了下去。
正是因为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才在一瞬间变成失魂落魄的模样。
没钱!
这是他就任县令以来,最头疼的事情。
经过连续几年时间不断地上奏朝廷,今年终于拿到了拨付的修路款。
虽然在理论上,修路银钱不够用时,地方主官只要能拿出合理说法,便可继续向朝廷申请拨款。
可这只是理论上,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王县令虽是科举正途出身,可他终究不像黄县丞一样有世族背景,更没有亲信在朝中,否则也不会在永顺县一待就是七年。
没有背景,在朝堂上就不会有人替谏言。
这种情况下,请求继续拨款的奏折,一旦递上去户部、司金、藏署层层推脱,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有回应。
即便有回应,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样的回应。
说不定还会有人借此机会,诘问他为何如此奢靡钱粮,是否从中贪墨。
望着永顺县泞泥不堪的道路,王县令不禁潸然泪下。
自己无非想在任上做一件利民的事,怎会这么难。
就在叶老试图上前安慰的时候,王县令已经抹去了眼泪。
忽然抬头,眼中迷惘恐惧之色为之一清,取而代之的,是如火般热烈的坚毅之色。
纵使万丈深渊,跳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王县令红着眼,凄然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以前读书时,总觉得这句话很是豪迈,很是振奋人心。”
“可当我真到了这个地步,真要做不可为之事的时候,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