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无孔不入地钻进男人的神经。他耳边嗡声一片,恍惚地感受到身上滴滴答答的粘稠。
“小行?”父爱在这一刻觉醒,他丢下刀,踉跄地走向惊恐发抖的男孩儿,捧起他的脸,小心地擦着血渍,“别怕,小行,爸爸在呢。”
男孩儿面色惨白,极度惊惧之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无声地流着眼泪,像是掉进了地狱里。
男人粗糙的手指滑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肤,血液抹开一片,怎么都擦不干净,他有些急躁,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大了起来。
“别哭!越哭越擦不干净!”男孩的脸被揉得变了型,很快,男人发现他眼角的痣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再看。
“痣呢?”他掐住男孩的脖子,“你的痣呢!”
余让被高大的身影按在墙上,他喘不过气来,大脑缺氧导致的晕眩感越来越重,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好在他的父亲还是放开了他,转身奔向血泊中的人。他把血肉模糊的余行抱进怀里,他的脸被狠狠劈成了两半,刀口深可见骨,男人发疯般去拼合那张脸,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沾血的泪痣。
可是,怎么都擦不掉。
这是余行,被他亲手杀死的才是余行!
男人捡起地上的菜刀,绝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连一眼都没施舍给余让。
窗外闪了一下,传来烟花炸裂的炮响。
一场意外,惹事后的盛桥椿灰溜溜地走了,客厅里杯盘狼藉,盛燃抱着余让回到房间,脱掉他沾酒的毛衣,裹着毯子塞进了棉被里。余让半梦半醒地说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余行的事,以及后来那些接踵而至的悲惨。
这是在余行死后,他第一次如此清醒又完整地叙述那一场事故。
“余行知道我得病后选择替我保守秘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玻璃窗外的世界,漆黑得如同他们的过去,“他不该死的。”
盛燃抱着他,他的余让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画那颗痣,如果我没有走在前面,爸爸不会想当然地以后走在后面的人是余让,那把刀就不会落在余行身上,该死的人是我。”他麻木地掉着眼泪,任凭回忆凌迟。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会逃避自己是主人格身份的事实,因为他满怀愧疚,他希望余行还活着。
“这不是你的错,”盛燃圈着他,在他耳后亲了亲,“这一切的错误都在你父亲,他已经赎罪。”虽然他的死亡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些罪孽并没有被宽恕,只是一并带进了坟墓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累了,余让侧过脸,轻声问他:“你害怕吗?”
“怕什么?”
“我是怪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