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忘了自己受辱被困的当儿,大黑球不见了,该是移出了我因被困致变得狭窄的视野外。正不知他搞什么鬼时,大黑球猛撞在我背部,我立即应撞抛飞,晕头转向,浑身剧痛,心核差点儿负荷不了。更令我惊异的,是撞击产生的热能,竟使能量罩异变,由纯能量体转化为物质,罩着我的再非能量,而是绑我一个结实的罗网,出奇地更能禁制我的真身的能量运作。宇宙确实无奇不有,甫出道便遇上周身法宝的生物,算我倒霉。
可怜的我被撞得弹向虚空,心想如没解缚之法,将变成永恒地在星系间漂流的物体。又再度想到如能学会改变原子内量子结构的方法,掌握原子重组为分子,分子合成物质的窍门,我将变得法力无边,区区一张罗网,哪困得住我?
念头仍在脑海打转之际,一股能量流从头顶直贯而至,猝不及防下,我失去了神志。
待恢复知觉时,发觉自己被硬塞进一个仅可容纳我肉身的圆桶状狭窄空间内,动弹不得。身体充满火辣辣的滋味,皮肤残留着被切割过的感觉,隐隐作痛。如果没有猜错,那充满敌意的坏家伙已使尽手段想破解我真身的奥秘,只因我的防御力超乎他所有手段,故奈何不了我。现在塞我到这里来,不知又有什么新主意。
我必须脱困。候鸟最崇尚的是自由,为了自由,拼着损耗所余无几的能量,在所不惜。想到可以狠狠教训这家伙一顿,便暗感快意,这当然不是候鸟的心态,但哪还管这么多,我正是候鸟的异种,正如法娜显说过的,这分异恰是我活命的本钱。
能量缓缓注入萎缩在脑内的思感神经,身体虽仍局限在窄小的空间内,但思感却不受限制地扩张,首先钻进圆桶的微观世界去,分析其物质的结构,骇然发觉其原子排列的密度,远高过我所见过的任何天然物质,它的密度几近不可切割,显然是经过处理和改造,非常坚固,且没有任何接缝。
理论上,我如以微子束撞击其原子核,可分解它的物质结构,但由于我正身处圆桶内,因此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冲击原子核,可能引起核内的连锁反应,那会是毁灭性的爆炸,凭我目前的防御能力,肯定陪葬。不过我对自己会动脑筋想方设法,已非常满意。
思感能扩往圆桶之外,顿感眼界大开,接触到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天地,一个完全不属于候鸟的奇异世界。
那是个经改造的非自然的空间,挖空了陨石内部的三分之一,分作五层,放置了以千计的组件,互相间各有巧妙的联系,负起各式各样的工作,大多我都不了解其作用,只有提供动力的部分,是我可以立即掌握到的。这可算是另一种创造,却与我们候鸟创造世界的“自然之法”大相径庭,是彻头彻尾的“生物制造”。组件仪器千奇百怪,部分在繁忙的运作中,闪烁着色光和图像,本来死气沉沉的陨石,被赋予了另一个形式的生命和活力,至少具备宇航、安居、防御和攻击的能力。
我被启发了。只要我能掌握五层空间内所有组件的物性,等于找到另一文化知识的信道,一切要靠我的努力。
我和圆桶位于一个更大更长的圆桶内,安放于承轴之上,整个装置设置于中间的一层,其中一端直抵陨石的前端,另一端与一组庞大的组件相连。组件内有四个提供动能的东西,正在运作,不住积蓄动能,使我联想到火山爆发。只要陨石打开尖端的出口,动能送进大圆桶内,我和小圆桶肯定像岩浆般喷发出去。
陨石的广阔空间里,只有那个可恶的家伙,他再不是大黑球,恢复了有手有脚的形状,兴奋之情有增无减,双目放光,站在圆桶旁一座组件前,正忙碌地工作,组件装嵌着个大屏幕,奇怪的图像不住显示和变化。
当我仍未想清楚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轰隆声响,前方的出口旋转开来,火山熔岩般的动能从后狂涌进大圆桶,推得我随小圆桶沿轨轴疾行,刹那间抵达四分之三光速,从出口给喷射往虚空去。
身不由己,随桶飞行的我大叹倒霉。
我的思感网收回脑壳内,外面不用猜也知是无限的虚空,还有什么好观测的?不如省点儿能量,留下作脱身之用。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道,遇上这么个充满敌意、蛮不讲理的家伙。
圆桶忽然颠簸起来,愈来愈厉害,即使是藏在坚固的桶内,我仍感到压力激增,而圆桶的飞行速度骤降至不到十分之一的光速,速度仍不住退减。
我猛然醒悟,这家伙并不是把我射往太空去,而是射向某一充满障碍物的特定目标,最令我震惊的是圆桶本身物质分子内的原子核变得不稳定,产生狂猛的热能,桶内的温度疯狂地攀升。我勉力把能量输进思感神经,越过桶身的阻隔,往外面的世界窥探,登时魂飞魄散。
那可恶的家伙肯定想要我的命,圆桶正朝一颗崚嶒陡峭、充满裂罅的行星直撞下去,这颗星球比九月星还要大上三倍,成不规则的卵形,像一块石头多过像一个星球,死气沉沉的。最要命是包围着它的厚而浓浊的大气层,充塞着毁灭性的射线和可怕的能量流,形成一个包裹整个星球庞大无比的能量盾,我这样狂闯进去,等于正面硬拼挑战星球的护盾,后果实不堪想象。
这次被那家伙害死了,比起这个大气盾,圆桶的物质保护功能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