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师父希望自己的徒弟埋没平庸之中,钟悯既已决定走,就随他去。况且这也是她最想看到的。
敬姐拨弄两下笔,望过来的目光略带试探:“悯,离职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钟悯不像如同来时回避一切关于退出模特界的疑问,语气真实而诚恳:“因为我觉得是时候回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了。”
他看见敬姐的眼睛几乎是在瞬间亮起来,她不可能不知道“更合适的地方”指的是哪里。
是时候回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了,是真的想好了,也是真的想安定下来了。
敬姐重重点头:“好,我支持你的选择。”
“谢谢姐姐。”他话音落下,继续忙着改简历,整间办公室仅存手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她回想起八月初至今总送至机构的玫瑰,隔上几天就会出现在办公室的身影,对面时常看着手机不经意流露出的开心,轻而易举理解了他话中之意,想来应当是与方重行有关。
周三,上午帮爱徒拍完近日素颜照,傍晚便迎来常伴他身边的那一个人。
方重行先跟敬姐打了招呼,随后往形体室去。
内部高层在月初刚经历过一轮大换血,原ceo因病请辞,他的头衔又多上一个,大权在握,心情不错,提前来等钟老师下课。
形体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可以从一线缝隙窥得里头情景。钟老师正在指导新一届学生,声音透过窗户传进耳朵:“怎么又开始扭臀部了,是提胯,提胯明白吗?”
见女孩儿一脸茫然,他拿起讲台上的小教鞭,隔段距离,绅士地轻点在对方胯部:“胯在这里。”
他的手扶在胯骨上,边做示范边做讲解:“你看,胯摆动起来是个v字,不是用你的臀部去画8。”
玻璃隔断了方重行望过去的视线,是曾经总落在他照片上、狂热至可怖、目前也只敢对着背影释放出的迷恋。
“是个好老师,对吧?”
一道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将他从伊甸园拽回现实世界,偏头一看是敬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旁边的。
方重行冲她友好地笑了笑,附和道:“对。”
敬姐回以笑容,继续用问句同他对话:“在这里当个老师太屈才,对吧?”
闻言,方重行未正面回答,意思很明显,当然是肯定。
“还好,他即将离开,”敬姐抱着水杯,口气是由衷的高兴,“喜事一桩。”
谁料空气仍是无声,她稍感意外,低头看见方重行本放松垂下的手轻微地动了下,手背凸起来青筋。
“敬姐,”他侧身,看着那张不见老的脸,“能和你聊聊吗?”
夜半两点,方重行闭着眼睛,神智清醒,毫无半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