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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林愫面色沉重,说:&ldo;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活人根本见不到鬼,除非是牛头马面?&rdo;

宋书明点点头,记忆犹新。林愫斩钉截铁同他讲,没有阴阳眼也没有幽灵车,要想活人见鬼,除非牛头马面。

林愫深吸口气继续说:&ldo;牛头狱卒马面罗刹,当然只是传闻中的,从来也没有谁亲眼见过。可是既然有传闻,就从不是空穴来风。这胎牛皮,恰恰就是传说中的牛头,能让活人见鬼,能让生人入死门。&rdo;

水牛性灵,这句话宋书明记得。

他和林愫误以为老李的儿子佑乔中了情蛊,林愫就曾说过水牛骨可制孟婆汤。

母水牛孕期与人肖似,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而这胎牛皮,就是活剖尚未分娩的母水牛腹中成型胎牛,再生剥其皮而制成。

胎牛皮极为细腻轻软,是皮革中的上上品,但因为制作工艺太过残忍,成本又高,十几年前就真迹难寻了。现在市面上尚存的打着&ldo;胎牛皮&rdo;招牌的制品,最多不过就是一岁左右的的小牛犊皮,哪里还能真有从母牛肚子里剖出的胎牛皮呢。

更何况货真价实的胎牛皮金贵非凡,林愫也只曾听说过胎牛皮制成的帽子,这次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一整件用胎牛皮制成的皮衣。

这样看来,孙老板娘必是知道这胎牛皮衣不吉,才收起来不穿,得知被误捐去找寻,又因为邢姐和邢司机恶语伤人,气愤之下才任由他们将衣服带走。

林愫继续解释道:&ldo;也实在是赶巧。若只是穿着胎牛皮制成的衣服,还未必能如此邪门撞鬼。但是因为邢司机和邢姐做的这门古着生意,店中阴气聚集,怨灵不散,两人常年在此,周身阳气渐弱,元神涣散,又恰好穿上这胎牛皮衣,在凌晨开夜车,几桩因素赶在一起,才活人见鬼,生路却被认作鬼门,这才阴差阳错在高速上突然打了方向盘,因此出车祸送了命。&rdo;

宋书明半响不语,心中沉重:&ldo;邢司机夫妻的生意虽然缺德,但因此送命也有些可惜。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宝刚。虽然你我知道胎牛皮衣十有八九是这单车祸的罪魁祸首,可是宝刚又要怎么去解释呢?总不能拿这一件皮衣说,是它害邢司机出的车祸吧?&rdo;

林愫思忖一番,心中有了计较:&ldo;我倒有个方法。古着店中阴气深重,邢姐和邢司机两人常年在此阳气涣散,平时为人定是阴晴不定性情残暴,行事也难周全,再有严重一些的时候,还可能表现得像躁狂症一般。如果可以找到足够多的人证,再从精神状态这个角度去论证,宝刚还有胜诉的机会。&rdo;

宋书明听她说完,点了点头:&ldo;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rdo;

第35章【胎牛】骗过了守着生死门的牛头马面

林愫四岁那年的夏夜,七月中元,老林跟着社火社去了邻村,晚归。

临近傍晚,她吃过老林留在桌上的半个枣花馍,一碗苞谷粥,小小一个人踱到村口石磨边。夏夜漫长,那里常有十几个小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刚刚能走稳,慢慢悠悠跟在兄姐身后,捉着他们的衣角。

小孩子聚在一起做游戏,在谷场平地上画出方格跳格子。鸡毛毽子也有的,孩子们常在一起比谁的鸡毛最长最亮,色彩最鲜艳。

林愫年纪小,又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只她与老林两人,她在这孩童堆中显得格外突兀,只咬了手指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玩。

那晚孩子们恰好在玩捉迷藏,为首的女孩七八岁年纪,家中老幺儿,乳名花花儿,见小林愫像小尾巴异样跟在他们身后,十分渴望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对林愫说:&ldo;你去拿你爷爷的帽子来借我们耍一耍,我们就带你一起玩。&rdo;

老林那顶帽子,一贯被孩子们当作笑谈。油光水滑一顶黑皮帽,半点装饰都没有,戴在头上宽宽大大,像是罩了个黑色垃圾袋,远远望去又像是黑色的秃头。

他也不总是天冷时戴,一年四季,每隔几个月总要戴上一回。他戴上那帽子,村口小儿就编了歌谣笑他:&ldo;满天天那个星星呀一颗颗,满村村那个老林头帽一个,一对对那个乌鸦绕天飞,比不过老林那个脑瓜黑。&rdo;

林愫懵懵懂懂点点头,她知道老林的牛皮帽,爬上炕头取下来,再拿来给这些小朋友一起玩。帽子本就宽大,孩子们只把它当躲猫猫遮脸的罩布,兜头盖下扮个&ldo;瞎子&rdo;,再四下去捉那些尖叫着逃开的小伙伴们。

这一次,轮到花花儿扮瞎子。她头上扎着小揪揪,皮筋上还缀了朵小红花,俏皮又可爱。那顶黑帽子沉沉压下,压塌了她的小揪揪,她也丝毫不在意,娇笑着数数儿,好让小伙伴们都藏起来。

小林愫喜欢花花,一直跟着她,看她数了六十下。许是嫌帽子拿在手里碍事,她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摘下,而是歪歪斜斜架在头上,帽檐挨着她肩膀,露出圆圆两只眼睛。她咯咯笑着跑开,跑过一个谷堆。

林愫人小腿短,远远跟在她身后,待转过谷堆,却见花花儿在谷堆的阴影中嘻嘻笑着,周围一片冷寂,只余她突兀的笑声在黑暗中,竟隐隐有丝寒意。

林愫喊她:&ldo;花花儿。&rdo;

花花不答,仍在笑。林愫走近两步,才看到她在那阴影中蹦跳,像一只青蛙一样,一上一下,一跳一跳,脸上带着甜美无双的笑意。

周遭如此的安静,可却隐隐约约似有流水叮咚作响,林愫懵懂看着花花,也咯咯笑起来,上前想与她一同跳。她还没走近,花花却似被惊醒一般,不再跳了,也不再笑,冷冷看了林愫一眼,将帽子摘下递给她,转身离开了。

夜渐渐深了,小林愫带着老林的黑色帽子回家。老林也回家了,带了一小块沾着桂花蜜的甑糕给她,她小口小口嘬着。老林问她玩得好么,林愫点点头,又摇摇头,说:&ldo;花花掉水里了。&rdo;

老林一愣:&ldo;哪里有水?&rdo;

她却只是摇头不再多说。

那年暑假过去,花花回城里上学。九月里有天落大雨,她穿着黄色的小雨靴,打着带小碎花的天堂伞,沿着马路边的积水,蹦蹦跳跳溅起一路的水花。她笑着闹着踩着积水,掉进丢失了井盖的污水井中。

将近二十年的岁月,那个扎着小揪揪戴着小花皮筋的花花姑娘,早已经一点一点模糊在她的记忆之中。

林愫靠在返程的高铁座位上,闭着眼睛,这次恰好经历了胎牛皮衣,她才逐渐记起,老林似乎也曾有这样一顶胎牛皮的帽子,而她幼时也曾经历过类似一件事。

老林说过,谁穿上胎牛皮,骗过了守着生死门的牛头马面,就可以看到他的死路。而五感之中,听觉最灵秀,林愫耳力极佳,未必能见他所见,却能或多或少听到声音。

那晚的花花看到自己不久之后死于蹦蹦跳跳的雨水中,小林愫在她身边听到了水声。而司机老邢,在穿上胎牛皮衣后,看到了即将死于车祸的他自己。

许是因为辨认不清,又或惊讶于视线之中突然出现的另外一辆米黄色出租车,邢司机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就这样,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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