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蘅似被人窥见了隐秘一般,惶然抬眸看他,又匆匆垂下头去,视线在玉砖上游移不定。
“这才是摇光镜给出的,真正的未来。”绎川半张脸隐藏在暗处,看不清神情,声音变得格外沉冷,“我在给师兄看之前,连着三天在你每日用的藕羹里放了海露,然后在那一日用了幻术。”
他知道北山蘅功力深厚,很难轻易被蛊惑,只有先以海露刺激神经,借药物和术法布下一个完美的骗局。
“还有,”绎川顿了顿,“在师兄看摇光镜的前一天,重九惹你生气,也是因为我在他饭菜里动了手脚。”
北山蘅想起了那天。
重九早上吃饭打碎了宫中的琉璃盏,中午练剑劈了院子里的桂花树,晚上睡觉又梦游跑到他榻上尿床。
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才让绎川将人从潇湘崖上丢下去,打算第二天再捡回来,吓唬吓唬,以示惩戒。
只是他没想到,绎川这样老成持重的人,竟然会跑去跟小孩子置气,还使出这么拙劣的把戏。
最可气的是,因为重九晚上尿床,自己整整一晚上都在洗床单。
思及此,北山蘅脸色更加难看。
“最初我想得很好,师兄看到摇光镜,定会更加不喜重九,或是处死,或是驱逐,都是个不错的结果。”绎川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黯然,“只是没想到,即便知道那个孩子有可能杀师证道,师兄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曾几何时,那个人的身边只有自己。
对方性子冷,感情淡,总是喜欢一个人坐着,看看书,练练功。他便将所有绮念封入心底,一言不发地陪伴,哪怕只是听人唤一声“师弟”也很知足。
孤孤冷冷的滇南高山之上,寒露惊蛰,晨雾天河,万千寂寂光阴都并肩走过。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漫长生命的尽头。
然而突然有一天,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闯进了他们的生活。
那小东西会笑,会闹,无所顾忌地粘着人,被嫌弃了也不气馁,渐渐占据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想借摇光镜除去碍眼的东西,让那个人身边重归空寂,让那双眸子永远只看着自己。
却没想到将人越推越远,一直推到了别人心上。
北山蘅厘清了事情始末,苦笑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不然呢?难道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绎川提高了声音,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师兄这些年沉迷练功,无心理政也就罢了。眼看着那些江湖势力一个一个坐大,都骑到我们头上了,师兄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光天化日之下与人行这不知廉耻之事?”
北山蘅被他骂得脸上阵红阵白,忍不住回呛:“那你作为月神祭司,同法藏暗中勾结,甚至不惜出卖圣教利益就是知廉耻了吗?”
“是,我是不知廉耻。”绎川气极反笑,“勾结外贼之事我会去向月神请罪,圣教利益师兄也不必操心,等我处理完冗积的政务,自会找楞严山和光明宫一一清算。至于你——”
他俯身将北山蘅拎起来,扯掉外面松散的衣裳,转身丢到床榻上,“师兄就在这安心睡着吧,好好吃药,好好养伤,什么都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