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周聿其实想问她冷不冷,因为看见她蜷在一起。
但问出口的话陈妩肯定不要,他有时候都在想,怎么他已经那么了解她。
忽然,陈妩靠着他更近了,手臂贴着手臂,周聿一顿。
“周聿,我不冷,别解你的外套。”
她也很了解他。
因为靠得近,所以热度通过皮肤传递,她的手背原本有些凉,现在也渐渐温暖起来。
陈妩回到现在已经近一年,有时也会恍惚,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比梦里的时候。”
“在梦里,外婆煎熬了很久,连手术都已经来不及做了,我脑袋里最多的画面,就是她睡都睡不着,站在窗户外,我努力赚钱,想靠着保守治疗让外婆能过一天是一天,但是还没用完,外婆就离开了。”
“外婆临走的时候和我说,我很坚强,心里也重,所以以后要找一个很疼爱我的人,他会和阳光一样温暖着我,陪伴着我,但是不要忘了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
“可是,她离开时,我还是非常难受,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好好睡觉,只能找别的寄托。”
“后来,我也梦不到外婆了,她是不是不想念我呢。”
她碎碎念着,像是将梦里的遭遇完全经历了一遍。
声音平静宁和,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软化了白炽灯的锐利,可是却越来越轻,好像是挣脱不了的阴影。
他不想她在这样的噩梦里越陷越深。
“我以前虽然小,但也记得母亲离开时的样子。”
陈妩第一次听他说这个,收住了思绪,侧过脸望向他。
这对周聿来说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望着对面手术室红色标牌,缓缓说道:“因为事情发生太快,我那时候还小,所以只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害怕,尤其是来自于我父亲的害怕,我的母亲是非常温柔的人,她躺在病床上,仍然每天是笑脸。”
“我当时只能隐隐有一种感觉,正在发生不好的事情,我的父亲没有办法解决,我的母亲也没有,我坐在她的床边听她声音很轻地说话,每说一句,都要停很久。”
她正全神贯注地凝视他,琉璃一样的眼睛,正在吸纳他的过去。
周聿原本只是想引开她的注意。
却莫名的,仿佛用钥匙打开了一具深埋很久的枷锁。
“她可能也在受苦,只是我不清楚。直到有一天,她精神很好,我和父亲说妈妈今天说了很多话,我父亲很高兴,他说,要去买妈妈喜欢吃的小馄饨。可是父亲还没回来,妈妈就睡着了。后面的一切我想你猜到了。”
周琅思念着留不住的人,也变成了留不住的人。
周聿孤独地成长,然后在窗台上观察一束光。
很多意义说不清楚,有的人一眼万年,有的人可能需要二三十年才会将人记下,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执念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