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迎在南颂珩身边慢慢坐下,揣着手望着寒山冷月,许久才道:“我今天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皇祖母的,她老人家在睡梦中薨逝了,桐儿说她走得很安详。临终前一天,她还在念叨着我和你,还在佛堂里为我们诵经祈福。”魏迎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转头看了一眼南颂珩,“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她……遇儿终于和生母相见了,她如今是东齐的长公主,乔太后失而复得对她自是百般宠爱,听说不久前还为她了筹办了驸马的面选会。不过,她谁都没选,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为什么吧?”
南颂珩眉头深锁,默然不语。
魏迎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人间别久不成悲,两处沉吟各自知。她还没有忘了你,你在她心中是无可取代的。倘若……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没了,另外一个人即便活着余生也终将惨淡。在她还没有放弃你的时候,你怎能轻言放弃?”
南颂珩笑了笑,那感觉却好像把胸臆间仅剩的一口气都用光了,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悬崖边上,声音一如远山苍茫,“曾经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是执念罢了。我错就错在在不该放手的时候放了手,在该放手的时候又去纠缠。遇儿……不是我的,我也要不起。”他回过头看着魏迎,“不用拿她来激我,哪怕我活不长,也会让自己……死得值。”
“大过节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魏迎揉了揉冻僵了的脸,“我家黄莺说你沉闷无趣得很,跟你相处久了能憋出病来。这话一点不错!算了,我也不劝你了,你心里都明白。我只是……嫉妒你,像我这么潇洒、风趣、智谋与才情并重的男子,为何遇儿就是不待见我呢?后来我思考了一下,你这个人虽然乏善可陈,但你金玉其外啊!我亏就亏在没你个子高没你模样好,像遇儿这样肤浅的丫头第一眼就认定了你,哪里还肯给我机会?我敢说,以后你们在一起了,相处久了她肯定会后悔。等浪沙淘尽,她会明白谁才是真金。”
“我说真金殿下……”南颂珩无奈道,“你的废话可真多。别让那位鸟姑娘等急了,你还不快回去?”
“一起吧?夜黑风高,山路崎岖,我有点怕怕……”
南颂珩叹了口气,把酒壶从悬崖上丢了下去,转身走回来,看着比他矮半头的魏迎,诚挚道:“谢了!”
每次他情绪低落时,魏迎都能发觉,适时的出现在他身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他的心情莫名的就好转了。
魏迎挽住南颂珩的手臂,紧紧挨着他,道:“再不走本王就冻死在这了!你穿这么少,身上为何还如此暖和?你不怕冷么?难道你练成了传说中的九阳神功?”
南颂珩看了一眼絮絮叨叨的魏迎,搂住他的肩膀,提口真气朝山下飞跃而去,只听得一声声怪叫在黑黢黢的山林里此起彼伏……
东齐临淄,一辆马车行驶在前往南城的路上。雨后的道路还有些坑坑洼洼,马车在颠簸中小心行进。
邵钰衡从食盒里拿出一叠温热的糕点,殷勤的端至安遇面前,道:“还需半个时辰才到南城,长公主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我不饿。”安遇看都未看一眼。
邵钰衡拿起一块糕点自顾自吃了起来,车厢里充满了糯米的香味,本来不饿的安遇都给他勾引得饿了,咽了咽口水,扭过脸来见邵钰衡手里正拿着一块糕点等着她,她不再客气,接过来就吃。
邵钰衡眯眼笑道:“我从前养过一只猫,脾气和你一样一样的。”
安遇拿眼横他,道:“不要以为吃了你几块点心你就敢对长公主不敬了!”
邵钰衡笑着点点头,背靠着车壁,抖着腿,道:“真的是很苦恼啊!这个分寸我该怎么把握才好呢?看来还是得向松晨请教一下。”
“请教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看你身为长公主,我得尊你敬你。可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你成为我的妻子按理是应该服从于我的,这个分寸该如何把握才好呢?”
安遇看着陷入苦恼中的邵钰衡,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要不要脸?谁说要嫁给你了?”
邵钰衡揉着腿,叹道:“以后你在家里对我施暴可以,出去多少还是要给我留几分颜面……”
安遇气极反笑,柔声道:“衡宝,你又淘气是不是?”
邵钰衡果然立刻沉了脸,一把抓住安遇的手腕,倾身向前恶狠狠道:“我说过,不准叫我的乳名!哪怕谁都可以,你也不行!”
安遇用力挣脱开,抓起一旁的靠枕砸向他,怒气冲冲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不会接受比我小的男人的,别说小一月,哪怕小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
邵钰衡满不在乎的笑了下,道:“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爷我对天发誓非你不娶!什么分寸不分寸的我也不管了,等你嫁进梁王府,关上门……哼哼……我会对你好的。”
安遇看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握成拳,惊斥:“你简直无药可救!”言毕,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扭头不再理会他。
邵钰衡看着安遇因生气而泛起红晕的面颊,长睫毛扑闪扑闪,就连绷紧的下巴都可爱得紧,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女人明明一开始看哪哪不顺眼,怎么如今看哪都喜欢?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吗?
邵钰衡干咳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坐,脚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脚,她就咬牙切齿瞪过来恨不得把他撕碎了。
“你想……”
“死”字还没说出口,马车猛然颠簸了下,车厢向一边歪去,安遇整个人也随之向对面扑倒。就在她的头快要碰撞到车壁的瞬间,邵钰衡眼明手快伸手一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