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
说起来,我已经有多日没有见他,午夜梦回,他几番入我的梦里来,却也只是一个匆匆的影子。此刻,我早忘记了凡尘俗事,只顾着看他仙人一样的光影,然后就拔腿向他飞奔了过去。
他似乎是本能地张开双手接住我,青春的日光滑过他的肩头。我的世界便这样绚烂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开始有了一种经年相处而累积下来的默契,好像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彼此的意思。
周围来来回回许多人,李悠的身后也跟着几个。我却不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他喉头震动,发出一声闷笑,&ldo;喂,光天化日好不好?&rdo;
&ldo;喂,你用手指头算算我有多少天没见你了好不好?&rdo;
他捏我的鼻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随从的几个人说,&ldo;抱歉诸位,看来今天的事情是谈不成了,大家先各自去忙吧。明日再议。&rdo;
&ldo;属下听命。&rdo;几人纷纷向他行礼,都带着几许暧昧不清的笑容,恭敬地退了下去。
那边,托杜外公说,&ldo;唉哟,我老人家回房去养腰伤。年轻人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池塘里成双成对的鸳鸯哟,最叫人眼红的了。&rdo;
&ldo;我……&rdo;我们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我让他先说。他理了理我的头发,&ldo;我知道你来,是有话要问我。我本来也就打算全告诉你的。先跟我回房吧?这里说话不方便。&rdo;他伸手来牵我,几只麻雀振翅从枝头飞走了。这一方天地似乎安静得如同一个空瓶子。瓶子外的世界,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有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天荒地老这个词。原来所有关于爱情的誓言,都不是夸大。
李悠并不急着说,而是坐下来仔细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浓郁的香气升腾起来,沁人心脾,未饮茶,人先醉了。他跟绝大多数的男人不一样,一生都是滴酒不沾的。甚至后来有人在撰写明王录的时候,还神化了他的容貌和种种品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他把茶杯递给我,轻轻晃了一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他出神好久了,连忙伸手要把茶杯接过来。可是因为慌乱,却抓住了他的手,指尖一下子变得滚烫。
&ldo;在想什么呢?&rdo;他放下茶杯,索性走过来抱住我,&ldo;你望着我出神的毛病怎么老是改不了?&rdo;
他的怀抱也有茉莉花香,我靠着他,痴痴地说,&ldo;谁叫你那么好看呢。&rdo;
他笑起来,揪着我的耳朵,&ldo;原来从当年喝交杯酒开始,你就被我的美色俘虏了。害我那阵子一直忐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我能不能比得过小白龙。唉,暖暖,为夫好生不容易。&rdo;
我拍了他一下,嗔道,&ldo;你不容易什么?我才不容易呢。你没看自己那一张二月霜的脸,我老是小心翼翼的,怕你觉得娶了我很亏,又把我还给我父皇。那个时候你还不理我呢!有没有?&rdo;
&ldo;有吗?&rdo;
&ldo;怎么没有?从小你就坏。还记得《观沧海》吗?你是第一个敢跟我叫板的人,我还被你骗了,以为你多有才华呢。原来只是半桶水。&rdo;我的心情变得很好,开始揶揄他,&ldo;王爷,这几年论语和诸子百家想必读了不少吧?进步了没有?&rdo;
他眯了下眼睛,一下子把我举起来,我惊叫了一声,双脚离地。
&ldo;放我下来呀!&rdo;我抓着他的手臂说,&ldo;不看就不看嘛,我只是顺便问一下!喂!&rdo;
他摇头,把我放在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上来,握着我的手。
帐顶垂下的流苏轻轻地晃了晃,我们闭着眼睛,谁都不说话。时光好似沙漏。
&ldo;悠,在你告诉我以前,我能先说一件事吗?虽然按照目前的大势,按照民心的顺逆,按照我父皇的遗诏,你都是当皇帝的最佳人选,可我,还是不愿你去当这个皇帝。从小身在帝王家,我累了。我不想锐儿,想想还有云姝以后跟我现在一样,兄妹反目,姐妹相残。人之初性本善,父皇曾说,我们帝王家的人最可怜,有太多的无可奈何。&rdo;
&ldo;暖暖,你还是不想让皇上和霓裳死,是吗?&rdo;
我侧过身去,看着他如玉般的脸,&ldo;我可以求你吗?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我离开赤京以前,父皇曾求我保护兄弟姐妹,保护李家的子孙,他求我。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到的事。&rdo;
他转过身来对着我,把我拉进怀中,&ldo;暖暖,不要求我。&rdo;
&ldo;我知道李纯做了很多坏事,霓裳也是,可能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更多。但是悠,他们是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妹妹,是我的亲人,我……&rdo;
他伸手点住我的嘴唇,摇头道,&ldo;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愿意为你放弃任何东西,我本来就欠你良多,何来求字一说?&rdo;
我吸了吸鼻子,&ldo;你哪有欠我?你对我够好了。&rdo;
&ldo;我把你带出了赤京,让你没有机会见先皇最后一面。我把你的一生霸占着,让那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变成永远的不可能。我让你孤身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根,远离故土和亲人。我让你为我生育孩子,落下了数不清的病根。&rdo;他抱紧我,几乎要把我烙进他的怀里,&ldo;暖暖,我欠你的,一生都还不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