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啊‐‐&rdo;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再次穿透雨幕,响彻云霄。
&ldo;撑伞,快,我要过去看看。&rdo;
&ldo;老爷……这可是万万使不得,&rdo;家仆听了,唬了一跳,&ldo;血房不祥,那是决不能进的呀。&rdo;
祝公远迟疑了片刻,重重地叹息,只好站在回廊下继续张望。然而,那厚重的雨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房中一片慌乱,丫鬟婆子们不停地在内房与花厅间穿梭,两位产婆也急得满头大汗。
倪氏用力地咬着牙,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上滚落。她知道一个有教养的产妇是不可以叫的。
可是,痛,好痛呀。&ldo;啊!&rdo;痛苦的叫声,终于从她的口中逸出。
&ldo;推呀,夫人用力地推……&rdo;
&ldo;不好了,没气了!快,参片,掐人中!&rdo;
&ldo;还没有断气,可能只是一时疼得岔了气,不要乱说话!给老爷知道了,会怪罪的。&rdo;
&ldo;好了好了,菩萨保佑,醒了醒了……&rdo;
是夜,在倪氏的惨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苍穹。那小小的生命终于挣扎着来到了这个红尘俗世。
祝府西院。
昏暗的室内,紫檀木大床上静静地垂着大红色的销金撒花帐子。或许是窗子没关紧的原故,挂在幔帐外空悬着的金钩忽地微微动了起来。
&ldo;碧环‐‐&rdo;半晌,锦帐里传来一个女人疲倦慵懒的轻唤声。
&ldo;二夫人,可是要什么?&rdo;外间伺侯的小丫鬟听得动静,外衣也来不及披,趿着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ldo;什么时辰了?&rdo;
&ldo;回二夫人,刚过了四更。&rdo;
&ldo;四更了啊。碧环,伺侯着吧。&rdo;被唤作二夫人的腾氏,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来。
小丫鬟见了,忙过来撩起帐子,小心地扶腾氏下了床。
漱过了口,腾氏淡淡地扫了小丫鬟一眼,&ldo;怎么是你?碧环呢?&rdo;
&ldo;回二夫人,昨夜是奴婢给您值夜。&rdo;
&ldo;唉!&rdo;腾氏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忽然有
些伤感起来。岁月无情,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花容月貌了。她本是个风尘女子,后因嫁给祝公远方才从了良。原本指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有个指望,却不想连生两胎都夭折了,她的命怎么会这般苦?
&ldo;二夫人,您看这支簪子……&rdo;
腾氏突然大怒,回手便是一巴掌,&ldo;死蹄子,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你伺侯的是个二夫人!&rdo;
&ldo;翠环,你怎么搞的?一大早就惹夫人生气。&rdo;碧环正巧端水进房,见状忙打发了小丫鬟,&ldo;愣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夫人的早膳。&rdo;
腾氏叹息,&ldo;怎么就没一样让我顺心的。&rdo;
&ldo;夫人昨夜睡得可好?&rdo;碧环想了想,替腾氏挽了个盘龙髻,选了个碧玉簪子和一枝赤金攒珠的金步摇插在腾氏的发鬓上。又转身挑了件天青色棉纱的夹袄,配了同色的长裙服侍腾氏换上。
腾氏照了照铜镜,满意地点头,&ldo;哪里睡得
着,下了一夜的雨,吵死人了。东院的,生了吗?&rdo;
&ldo;生了,夜里生的,&rdo;碧环沏了上好的碧螺春,端给腾氏,&ldo;奴婢正要向回夫人这事呢。&rdo;
&ldo;男的女的?&rdo;接过茶,腾氏问得有些急切。
&ldo;是位小姐,&rdo;碧环看看门外,压低了声音,&ldo;听东院房里的丫头说,竟是个断掌呢!&rdo;
&ldo;断掌?!&rdo;腾氏听了一惊,手中的茶盏几乎掉在地上,&ldo;那可是不祥之人呀!&rdo;
&ldo;可不是!而且产婆子说大夫人现在虚得很,看样子怕是凶多吉少。&rdo;
祝公远无力地坐在榻上,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想他祝家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了,可就是人丁一直都不兴旺。三代单传到他这代,为了延续香火父母早早为他娶子亲,后来他又纳了
青楼出身的腾氏为妾。可是虽然已有两房妻妾,但这两房妻妾为他生的几个孩子不是因&ldo;百日惊风&rdo;就是因&ldo;七日咳&rdo;全都夭折了,以至于他年近半百了,却仍是膝下冷清。好不容易正房夫人倪氏又有了身孕,他喜得又是放粮施粥又是向菩萨许愿重塑金身;还特意请了吴铁口占了一卦,卦上也说会是个儿子的,可一场欢喜换来的竟个是不祥之人!